【原】“得到少年”和“知道分子”

“得到少年”和“知道分子”

文/蔡朝阳

前晚借着“求仁得仁”的热点，讲了青少年时代阅读的重要。但没讲完整，今天来补充一下。阅读作为一种“童子功”，这是你让孩子可以从此向上跃升的地平线。就是说，我们生来，其实都曾经有机会均等，这个机会一度摆在每个孩子的面前，无非就是让孩子从小建立阅读的习惯。这个事情成本很低，需要成年人做的部分也很简单，但日后的影响，却会举足轻重。有阅读和没阅读的个体，从此可能成为两个社会阶层。

有着优质阅读的个体，在未来的人生可能性上，会有显著的不同。因为阅读是一件需要你精密的大脑持续工作的事情，是一件非常复杂的综合性工程。阅读在拓展这个人的知识的同时，更重要的是在训练大脑。阅读是一件内在于一个人的隐秘大脑内部的、综合性的复杂事件，最终让阅读者的大脑变成超级计算机那么精密，这样一个训练有素的大脑，便能去思考更为复杂的内容。这样，一个经由长期复杂的阅读而训练出来的大脑，便是一颗值钱的大脑。

人身上最重要的肯定不是力气，我倾向于认为是头脑。三一重工的重型机械比你力气大多了。愚公移山，因为有了重型机械，他的子孙便得以逃脱世世代代挖山的命运。我目测，即便是当下非常火热的，需要大量劳动力成本投入的一些工作，这些岗位也会在不久的将来，被更聪明的机器人所替代。但到目前为止，有着精密思考的大脑，有着艺术想象力和创造力的大脑，还是比较难以替代的。这个是从功利的层面来看的。

从非功利的层面来看，正是这个超级复杂而训练有素的高级大脑，最终使得这个人的人生产生奇迹。想象一下，怎么样才能拔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我以为，阅读这件事，就有可能产生这样的效果，因为阅读，你从来没有想象过的一种人生的可能，会成为你的生活现实。其实这一点也不神秘，因为你阅读到了，思考到了，你的人生境界自然也就到了更高的层面。那些你原本完全想象不到的事，在你身上习以为常，而这些事，在你阅读没有到达的时候，那个阶段，你认为这个奇迹不可能出现。

这个道理其实现在并没有被广大的家长朋友们所熟知。甚至我总觉得，家长对青年少年阅读这件事，还处在一知半解，和功利主义的层面。注重实用性，注重知识性，尤其注重的是考试得分。因为不管是语文还是英语，里面都有阅读题，而这个题型，学生失分是最多的。如果基于这个考虑来看待阅读这件事，那就太近视了，是不会达到我所说的训练有素的程度的。因为归根到底，阅读是一种思维训练，而非仅仅是一种知识面的开拓。这也就是为什么阅读需要分级的道理之所在，需要循序渐进，最终达到严肃的、深层次的阅读。

这就是我为什么反对孩子们只是听书，只是听音频节目的原因，也是我不喜欢百度作业帮和知乎的原因。因为这些app，只是告诉孩子们一个答案，而忽略了从提出问题，到寻求答案的这个最为重要的思维过程。这个思维过程，才是最重要的。

或者可以这么说，提出问题，寻求答案，严肃思考——这个过程，比得到一个答案更为重要。甚至，答案正确与否完全不重要，去提出问题，并解决这个问题的过程，才是思维本身。毕竟，如莫提默·J. 艾德勒在名著《如何阅读一本书》里说的那样：心智就跟肌肉一样，如果不常运用就会萎缩。好的阅读，也就是主动的阅读，不只是对阅读本身有用，也不只是对我们的工作或事业有帮助，更能帮助我们的心智保持活力与成长。

我有一个戏称，可能比较刻薄，但确实是我的原创。那些不读原著，而只听故事梗概的少年，我称他们为“得到少年”。不止一个家长，在跟我聊他们的孩子的时候，以他们孩子知道的信息多而骄傲。有一位妈妈很开心地跟我说，她的孩子喜欢听“少年得到”，因为总是听，于是知识面很丰富。

这自然是好的。我也很喜欢听书，利用碎片时间听书，手机上装了很多的app。但问题的核心也在这里，青少年时代，千万不要以为，听书便是一切。尤其是那些，别人读完，写一个梗概，再由声优播出的内容，这是网络上的知识内容里最无用的部分。

如前所述，在当下，阅读的形式自然可以丰富多彩，但分级阅读，循序渐进，才是阅读舍此无他的正途。至于网络上海量的音频材料，我主张的是，尽可以拿来使用。但听书只是一种辅助，纸质书的原著的阅读，才是最根本的阅读。至少拿个kindle。因为通过视觉摄入的信息量，往往更为密集，而需要孩子的大脑进行运算和处理的信息量，更为巨大。这样的阅读训练，才是一个人通往更高级的智慧的路向。

我同样也不喜欢《十万个为什么》这套书，因为这套书就是一个纸质的“知乎”。按图索骥，你的疑问可以从中得到一个枯燥的结论。但至为关键的，你的独立思考，你得出结论的那个过程在哪里呢？

“得到少年”长大之后，他们会成另一种人，叫做“知道分子”。他们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作为谈资。但这是谈资，而不是个人独立思考之后的真实见解。这种见解可能是片面的，也可能是粗浅的，但关键在于得出这个见解的那个逻辑过程。这个逻辑本身，是需要有严肃阅读作为根基的。

我在很多场合，都推荐过莫提默·J. 艾德勒的名著，《如何阅读一本书》。在这本书里，作者给阅读做了一个界定，大致跟我的想法类似：阅读，是没有外力帮助，只凭内心的力量，玩味眼前文字，慢慢提升自己，把模糊的概念理解清楚的过程。这个过程，就是思维的训练过程。作者把阅读分为四个层面，分别是基础阅读、检视阅读、分析阅读和主题阅读。四个层面逐次提升。上文分级阅读、循序渐进的观点，也与此相似。

作为家长，采取何种策略，其实，归根到底，还是取决于我们的教育观。我们的初心，究竟是什么呢。如果你想养儿防老，那么，最好你无视我的这篇文章。但如果你认为孩子的征途在于星辰大海，而你愿意为了孩子的展翅高飞而提供所有的、全部的助力，那么，从小培养好孩子的阅读习惯，至为重要。

还是提默·J. 艾德勒的名著，《如何阅读一本书》，里面有一句话，提神醒脑，我一旦读过，再也难以忘记，这句话是这么说的：无限的受教育机会是一个社会能提供给人民最有价值的服务。如果社会有所欠缺，那么，家长朋友们，你是时候站出来了。

这也是白鱼文化的阅读课和写作课的终极目的之所在。2021年度秋季课程，即将上架，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