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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光 | 春风吹落天上声,生旦兼容

 云十洲l 2021-06-25

01


挖掘传统戏

该剧只发现一场录音,15分钟,目前为止只有我录的这一版最全,但磁带坏了,后来有老戏迷调了音,不完美,但已是最好呈现。少了的部分是商芳臣的两段唱,我当年录到这折戏,把它剪来截去,留下各种奇怪的版本,其他都已不存,只剩下这一段。中央电台播放的仅8分钟。将就听吧。期待现在的技术,能否调音调得更完美。

补遗&花絮

竺水招学习程砚秋的出处仍未找到,但再翻《竺水招传》,得到其他一些信息。

她很喜欢看京剧武生戏,喜欢李瑞来,经常抽空观摩。此外盖叫天从动物神态创造身段的经验也给她很大启发,她就去买了很多猴子、松鼠和兔子。最爱小猴纸!每天化妆时都让筱水招把猴宝宝牵到化妆桌旁边来伴她化妆。筱水招对师父这种爱好相当无语,竺水招跟她说猴纸有多好啊,所有头、眼睛、前爪、后腿,都特别灵活,好好学习。【……据说竺水招在时,她对舞台上的规矩是:不许随便乱动。从A到B得出∑,啊竺姐姐的学习太神奇了,具有高深的哲学逻辑性。】【这些我感觉应该出于筱水招的口述,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

1957上越一团来宁,做主人接待。已经很有主人的样子了:)

这年年底或58年春节,她有巡演任务,有上海这一站,《新民晚报》做了预报,我收过那张报纸,旁边还有一则是徐玉兰的消息。可她实际上没有演出,让青年演员代替她上了。三年前旧事对她伤害甚深,此时她明确无疑还保持着名演员所特有的骄傲。

她55年春节在南京,有一则笔记记下了住在姊妹剧团受她们照顾,非常感谢之语;56年春节在北京;也许这一年春节终于能回一次上海的家。另外一则笔记透露了些许忐忑不安的小心思:好久没有见到女儿了,买了巧克力给她们,不知会不会喜欢?

1957年根据“大鸣大放”的原则,对于戏曲剧目出现了“放”的指示,挖掘传统老戏,维护文化遗产,但同时也提出了要求演员提高分辨香花、毒草的本领。在京剧以及一些古老剧种而言,不啻听到了纶音佛旨,后半句就没留神,结果一路畅开了“放”,放到了地动山摇。恢复传统戏也就成了昙花一现。

对于年轻的越剧来说,这没有太多影响,本来她的传统戏就那么几出,多数洁化后就可以上演了。但还是有那么些小小涟漪的。从剧照来看,竺水招至少演过一出《龙凤锁》,这戏属于骨子老戏,不但越剧有,其他剧种也有,其他剧种可能有些动作戏,但对越剧而言,这就是一出风情小戏,肉在“借红灯”一场,简单来讲就是小生主撩小旦欲拒还迎,中间还可以出无数笑料。我看过刘丽华、筱月英“借红灯”一折实况演出,极为精彩,令观众由衷击节赞赏【注:这个片断在电视台放过,但在互联网发达以后再也未见过】。但改编后的新戏味道全失,把原来精彩的地方改到了拿着放大镜都找不见的地步了。

竺水招就演了《龙凤锁》里的林逢春。这个角色理论上戏份不太多,“借红灯”过后,撩妹撩到闷死在箱子里。她怎么演的,按照老戏路子走抑或终究改头面,这就不得而知了。

02


《碧玉簪》和《蔡文姬》

再一出传统老戏,便是《碧玉簪》。按理说这戏在上海时期就已演过,但不算的,她当时便是犯忌上演。再说她在那里面是王玉林,还是死活不演前王玉林的傲娇后王玉林【宁肯到处跪,决不做渣男(大雾】

这回呢,主要是想让她演李秀英。她演过多年旦角的事情为江苏领导所知,《碧玉簪》更是拿手好戏。非常好奇,想看她的花旦竺水招对此很不以为然,一再推托,剧本没有了啊,她忘记了呀,不会了呀。……然而终于她要的全都给她备齐了,妥妥贴贴,她推无可推。

据说竺美人心里很气【人家明明已经是大小生了呢】,但决定了要演,也就不再推诿。给她准备的本子那自然是没法用的,她慢慢口述回忆,一点一点把老戏里的一些片断默想出来。现在南越的《三盖衣》,一直就标明了竺水招回忆整理。重拾幼功,练了长达十个月之久。在南京最大的剧院首演,并且按剧团原有票价涨价30%。爱看不看(傲娇脸)。

《碧玉簪·三盖衣》录音里的的王玉林是来自无锡越剧团的张少栋,但我记不清了,是否看到戏单,王玉林按前后扮演,抑或在张离开后,王玉林一角由筱帼英接任。

与张少栋同样来自无锡越剧团的还有另一位小生应丽华。当年无锡市越剧团的组合颇为有趣,它本身是三个民营越剧团凑在一起组合而成,【一般民营剧团约30人左右,特别缺哪一类型临时外借,再加上如果要落户异地可能还有退缩的人员,不可能有实力直接转化为一个编制完整的剧团,到外地落户的剧团多数都经过了整合。】所以直接就有三头牌小生、三头牌花旦,不分主次,无锡越剧团的头肩小生除了张少栋和应丽华,还有一位为人所熟知的向群,她后来去了香港。

竺水招在《碧玉簪》里和张少栋合作,我特别好奇在随后的《蔡文姬》里又如何。此外,应丽华则主要和当时南越二团的张玉琴合作。

她不怎么愿意演回花旦,其间原因我认为是比较老套的,也即对于行当和舞台的尊重。她们不是现在大家想象中想跨行就跨行,或许可以偶然救场,或许可以封箱前做个反串找找乐子,但那些并不是直接跨行。老套话讲“隔行如隔山”,行档的差异化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假如说竺水招在47年9月和尹桂芳分袂以后就模糊产生一些想法,那她也足足过了大半年才付诸行动,在改生行以后,她就把旦行撇开了,甚至可能撇得比旁人更开些,因为她太熟悉了,防止串行。苗胜春夸她说,“扮那行,去什么活儿,就守着那个行当的规矩,”对她而言是根本性的,“真本领啊!小生、旦角一脚踢”,她本来不见得就有这样夸耀的想法,也算是逼上梁山。

无论如何,《碧玉簪》由此成为竺水招长演不衰的代表作。上越打算重排《碧玉簪》的时候,就让金采风到竺水招这边来求教、学习。

迄今为止报刊杂志上还能找到不少《碧玉簪》相关的资料。当然也经历一些风波,那是在60年代极z风潮愈来愈盛之后,对于《碧玉簪》大团圆结尾的质疑,并且给她修出了新结局,李秀英咳血而死。改编作者用了一句很醒目的话:要改结尾,“全团震惊。除竺团长外,多数演员持反对意见。”资料 | 谈竺水招的《碧玉簪》竺水招表面上没有反对,但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呢?也许蒋鸿鳌的一个回忆可以作为部分佐证:

她有点不满筱水招,音区太低,像《送凤冠》,竺、商、周(馥香),都是高调门,大家轮流把调子飙上去,正欢快时,到了筱水招就不得不降下来了。

这看样子是她演王玉林那会的事情。老戏之乐,在于飙戏。如今要她没有了飙戏之乐,心里的郁闷不言而喻。

后来文化部门出面,平息了这场风波,“对成熟的传统剧目,特别是观众认可的竺水招拿手好戏,修改时要慎重。”李秀英终于一直活着。但大多数演员的直觉得到了印证,“状元公不跪、李秀英不接凤冠,群众通不过。”那会儿有剧团真改了,最终被观众打回,一场曲折走回原点。

《碧玉簪》这个戏的上演,也让人得以一窥昔年上海滩竺水招演花旦的风格。惊诧于竺水招以声音塑造角色能力之强,李秀英的稚弱,即所谓现在流行的“年龄感”,均在她并不甚清脆的嗓音里展现出来。“三盖衣”的声音,更是直接沉浸于哀婉之中,一丝丝如抽茧,不痛而悲。感谢领导有偏爱之意,否则她不可能有这个形象留下来。

《碧玉簪》之后,刚好郭沫若话剧本《蔡文姬》热烈出炉。大概是本着“花旦演都演了,不能叫十个月白练”的想法(当然更可能她始终和北京相关人士有所联系),竺水招紧接着上演了《蔡文姬》,上演之前特意赶到了北京,观摩人艺朱琳的表演。

这个戏令人心痛地好听,又令人心痛地遗憾,因为居然直到现在没有发现一张剧照。

就仅有一段录音而言,竺水招的蔡文姬雍容平静,大气舒展。我看过京剧《文姬归汉》若干片断,蔡文姬归汉作类似王昭君的打扮,走的路子也“稳”字当先。作为和程派不知道究竟什么缘份的竺水招不会不把这个纳入考量。

话剧《蔡文姬》属于男性视角,写的蔡文姬形象总有那么一点儿不如人意,比如为董祀求情,话剧版再现了历史传说中蔡文姬蓬头跣足趺坐于树下的场景,竺水招决不可能是这样的,“听侍琴报音讯,青天起乌云”,调子高,彻行云,有激昂,有急切,却无紧迫,更无窘况,一怀心魄坦荡俯仰无愧于天地,拒理力争,真相自明,是她此来的目的。再想想诸如别子、胡笳等片断,以女性视角唱乱离之苦,本身就有一种类似纤弱与宏大、个体与时代的强烈撞击下的悲烈之气。几乎所有的点都决定了让我非常神往这个角色。

然而话剧本的时代色彩必不可免,为曹操翻案,翻到勤俭节约艰苦朴素,与夜补衣裳的卞氏夫人大谈报负……其间的zz取巧意味一目了然。话剧本据说至今上演都没改的。竺水招当年也未必敢改。

03


竺派经典剧目成形

《孙安动本》不确定于何时首演,照小招老师这个说法就可能1963年了,但再次上演也说不定。

此后,据老戏迷回忆,她还演过《穆桂英挂帅》。竺水招在上海经常演武戏,《陆文龙》、《武松与潘金莲》、《神剑》,还有《宝莲灯》里劈山救母的小沉香,人到中年,就非常少演武功戏了。但也可想而知她这个戏不会像上越那样全盘武戏文做,毕竟人家专门学过靠把戏又特别爱好武戏。

这时期商芳臣看中了移植自京剧的《孙安动本》。竺水招毫无二话为她做配,仅在最后一场出现的徐龙,举双锤打皇帝,这个角色在京剧中以铜锤花脸应工,竺水招很有戏瘾地说:“那就来个俊扮呗。”为了只有这一场戏的角色,竺水招天天起早练习双锤,练下腰,练功架。她也可能是挑头牌名家中配戏、让戏最多的人了。

这戏仅看剧照,和京剧差不离了,除了她的俊扮。而从这剧照里面我也依稀可以看到,竺水招对小生行当的运用越发纯熟了,她的路子偏正,清气很重,但很少有非常主动式的热情。这剧照里的一丝丝狂狷之气,很容易联想到《天雨花》和《贩马记》都有那么一点主动挑逗的意思,应该说她或许又从海纳百川不断学习的过程里,悄然有所突破。

1959以后三年遭遇建国以来最严重的困难时期。这个时期最典型的一个变化是巡回演出没有了,南越以后很难再找到长达半年、行走小半中国这样的巡演纪录了,间或会参加一些诸如汇报、纪念、联谊等特别性质的演出,这样的演出似以《南冠草》居多,这戏也在不断的精益求精中,越来越完善精美。此外象《柳毅传书》、《梁祝》、《盘夫索夫》、《桃花扇》、《天雨花》等,也加工修改成了常演常新的经典剧目。至此,除了还未上演的《莫愁女》,竺派经典剧目大致已成形。1960张玉琴调至一团,也经常会在一些传统戏里与竺水招合作,没有录音留下,但根据老人的综合回忆,竺后来貌似挺喜欢和张玉琴合作,当然绝大多数新戏的主角,仍旧是筱水招。

应该说,1958年以后数年里较为平静的日子,少波折,环境好,市场条件也不错,她潜心于戏文,进入了创作的高峰期,个人艺术也来到臻于成熟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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