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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沙无限制超长诗《梦》 | 诗性、娱乐性与科学性的合一 常遇春 梦是什么？梦是自我意识对现实世界的加工和抽象。 诗是什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诗也是自我意识对现实世界的加工和抽象。 不同的是，前者的出现基于人的生理本能，是大脑处理后的外界信息在人的思维意识中的映射。我们不能说，原始人就不做梦，但我们可以有根据地说，原始人的梦境至少要比现代人的简单一些。为何？因为他们依然有着强烈的动物本能，除了生存与繁衍外，其实并没有像现代人那样的更深层次的欲望，所以更有被解读的可能。可见，梦与人的现实生活甚至身体机能是息息相关的。在古代，中国哲学家早就对梦的内容进行诉说了。而西方实验科学诞生以后，也有不少学者对其做过系统的研究，并取得了相当可人的成果。 而诗呢？古典诗歌书写系统的建立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一般我们说，先秦时代的书写和表达还没有割裂的时候，文言就是那个时代的口语，像《论语》记载的即是语录，诗歌同样也是民歌的一种。后来随着先秦典籍经典化等一系列因素的影响，诗歌创作基本成了阶级的产物，形式也因为文化渊源而变得种类繁多。但它也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不断进步的。唐代时，中央集权的恢弘气象营造了古典诗歌的顶峰；宋代时，高度发达的市井生活又促生了词的繁荣——其实就是诗歌在平民阶级的变体。只是后来又被大夫阶级吸收成了一种有效的创作形式。到了当代，古典诗歌没落后，现代诗歌经过五四后的长达近百年的洗礼，已经在新世纪形成了一股颇为壮观的诗人群体和鲜明的美学理念，我们赋予过它后口语时代的命名。此时，对比古典诗歌及新诗，会发现它挣脱了语言和形式的束缚，将诗歌推前至一种更加个人的、事实的、不可诉说的审美特征。进一步说，新世纪这二十年里，大部分诗人的写作已经没有诗外因素的干扰，而纯粹把它当成私人的东西。用一句话概括，则是当代诗歌实际上是在做身体写作。因此，我要说的是，同样具备自我意识与现实世界交互的身体性，成了梦与当代诗歌接轨的本质原因。 当然，诗歌美学理念的更进并不总是摧枯拉朽的，相反，它更像早春时候总有第一只嫩芽悄无声息地率先破土而出。事实上，将梦境纳入诗写范围，就是诗人伊沙争取和探索的结果。在上一个十年，当后口语时代已经确立后，口语诗人们对现实细节的捕捉和对叙述的拿捏就基本走进了漫长的平稳期，此时的诗写容易让人陷入一种千篇一律的平淡和乏味中。《梦》的存在正是作者有意识地对其进行的矫正。具体来看，会发现《梦》其实是没有内容的，至少没有读者预期的诗歌内容，取而代之的则是作者有意截取梦境的片段而对文本做出的填充。原封不动或进行润色加工的梦境被写进诗里，是拒绝隐喻的，而梦的存在构成文本的真实，这种真实又带着天然的隐喻！和“事实的诗意”相比，《梦》显然属于“非事实”，所有现实中的东西经过梦的抽象后，变成诗中让人费解而又痛快的偶然事件，偶然背后亦有存在的必然。于是，在剥离所有的可干扰因素之外，它反而更能贴近读者的感觉，一种身体的、感官的、思维无法跟上的感觉！真好！我们已从中看出了它磅礴的气象！正如作者所言，尝到了写《梦》的甜头，就停不下来了，读者亦是如此： 一般情况下，语言的狂欢在文学作品中的生成是因为写作者对于文本有着惊人的编织能力，一旦有了基本脉络就能不假思索的写出好几个版本，并且越写越开阔。这种文字与文字的繁殖对于他们来说，像是“竹筒倒豆子”，或者说是程序员在饶有兴致地进行编码工作。然而在读了诗人伊沙的众多诗作后，我们对语言的狂欢产生了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直觉和体验。这里的“狂欢'更像是思维的无限发散，活跃在诗里的巨大的跳跃性让多维度的事物瞬间凝合又结出新的东西，来自现实又在转瞬之间成了梦幻的存在。他写作的高度自由亦体现在用雄浑的笔力将”我“与世界进行糅合，前者自觉的、极富批判性的意志在后者的粗粝中经过汰洗反而变得更加纯粹。 其实这本就是对自我的拷问，甚至是自己与自己的一次次对话。因此相反的是，语言的狂欢之于伊沙，飘逸又带着剑气，它呈现出来的却是语言的精炼和简洁，犹如本诗之短小但又层出不穷。青藏高原上，大大小小的几次小憩都没有做梦，或许是与平日不大相符才让作者注意到了这个变化，便因为出行的缘故而把原因联想到了环境的变更上。这是高原反应的症状吗？我感到好奇，作者也感到好奇。这里权当猜测——也许就是，便顺理成章的得出了一个结论：梦食氧而生。前面即是现实偶得，而最后这句却脱离了原先的语境，成了假想又在逻辑上站得住脚，并提供了多重解读的可能。梦与氧都是常见的事物，但对人类来说，二者却存在于两种不同的环境。一方面，高原的稀薄让其无法生存，使得梦“年兽”般的形象清晰可见，这里不用累赘；另一方面，梦暗示着人的意念，氧则对应人间烟火，本句有着唯物的客观的智性判断。 本诗完全说明了梦境与诗歌存在交互的美感。一方面，梦的荒诞性在诗中彻底显现出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是不受思维意识控制的；另一方面，梦中内容又能读出一种属于诗歌思维的秩序，一种合理的安排。作者的好友、诗人徐江定居天津，诗中出现的教堂和煎饼果子就是一大支点。教堂里有鬼怪，看似违背人情的地方却处理地极其合理。二者的联系就不多说了，要重点讲清的是，西方宗教文化在本国是否遭到了国人来自身体的排斥？教堂是祷告的地方，但国人却没有这个习惯和概念，而“鬼”亦非基督宗教文化中的撒旦的化身。那么，西方的教堂和中国文化中的“鬼”放在一起，就是一种意识的变体。“鬼”是虚无的东西，但却难以界定它的内涵和否定它的存在。用辣把鬼辣跑，即用烟火气驱散潜意识中坏情绪的投影，说起来还很有哲理。两者的无缝对接让本诗成了一首佳作。 读到前四行，会心一笑。辞去公职与否，我想不止引起我的思考，在作者眼里，这样的做法依然是让人疑惑的。梦中的侯马这样做了，那么我对作者的猜测是，他显然对此观点不甚认同。脱下警服的侯马意味着身份的转变，不止是世俗身份，还有这几十年来的诗人身份的改写。梦中的记忆自然而然地停留在在大学临近毕业之时，就是因为此刻更接近对其辞去公职后的诗人身份的还原。后半段则是潜意识对这空去的几十年的填写，没有工作意味着职业诗人，而诗人挂靠的纯粹成了时间。于是在小区空地上，老年侯马的表现就是这几十年生活一成不变的平移了，他看起来像是诗人，自由自在，但实际上处于一种失真的、现实背离的状态之中，是一团白色的空气。职业诗人应该是怎样的？其实它与工作状态没有关系，诗人沈浩波的建议是基于侯马公职对其创作的滞后，而梦中则不是这样。后者所展现的那种状态让人感到真实且恐怖，可见，整天无所事事、徒有诗人之名的人，不是好诗人。 有意思的是，另一方面，长诗《梦》还有一种诗外的价值走向。一百多年前，弗洛伊德对梦的研究基于彻头彻尾的科学实验。他通过绝对了解实验对象的生活而做出对梦境影射的评判，最后得出成果：梦是现实的伪装，是经过多层潜意识折射的结果。同样，近年来也有不少影视剧作品从这一题材上看出了潜在的电影市场，纷纷投资挖掘这方面的有效剧本。如在西方商业大片《盗梦空间》中，我们能看到电影人对细节的构建和梦境的还原。同样，在伊沙的《梦》中，我们也能看到二元对立下梦境对现实的折叠。在经过作者层层筛选下的“梦”被写出来后，其内容对于熟悉作者生活状态而言的人（大部分是诗人）来说，解构是相对容易的，所以他们更能读到长诗《梦》中的娱乐性。而对于不熟悉作者的普通读者而言，他们能读到的更侧重于精神分析领域的科学性——《梦》的诗性正是来源于这两者的结合。如： 总之，在诗坛上，这一巨著被业内诗人评价为一支“现代化军队”，在我看来，它更像是当代诗歌中的“特种部队”。相比口语诗的书写方式，《梦》更具备内容上的可书写性，也更具备文本应有的爆发力，这是从后口语上开辟出的最具典藏的一支。还有一个另类的美学特征是：无限制长诗《梦》移植了梦境的特点，如全部是在构建细节、自我意识的主导、掐头去尾的片段化处理等，这些均能在口语诗的推进之路上提供一定的借鉴价值。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梦》已经在诗学更新的道路上走远了。对于伊沙个人而言，这独一无二的创作是他人难以企及的，这份巨大的荣誉也是独此一份的。这就是先锋——伊沙已经写了，其他人随后再怎么写都没意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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