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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篱‖带精子的裤头(长篇小说《香》之第二十章,海俊诵读)

 陕南野山菌文集 2021-06-28

作者:东篱      朗读:海俊

还有一个丑闻,真是令学校斯文扫地,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在学校这样一个有着崇高感和神圣感的地方,想起来真是有点不可思议。

这个事是关于张梅梅的。张梅梅冲击完中教一级趁着聂老师当了副校长,想要一鼓作气拿到高级职称。2005年,高级职称的意义越来越大了,不仅是工资提高,而且将来退休也比别人拿得多。自从延迟退休的风声越来越紧之后,老师们就更关注高级职称的评定了。据说拿到高级职称的人可以延迟退休五年。用史富贵老师的话说,里翻外隔套,又把好几万弄到手了。千里做官,只为吃喝。有了这一新说法之后,高级职称的评定就更加激烈了。

可恰恰相反,从市上到区上发放的评定指定指标却越来越少了。

2006年,终于传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学校从区教育局拿到了两个评选高级教师的指标。

学校经过研究,决定把陈美英和张梅梅推荐上去。推荐陈美英是因为陈美英是个厉害的角色,她敢把篮球砸到孙满屯的头上,当然也敢到教育局去告状了,学校自然也害怕这一手。而张梅梅当然是聂校长的面子在顶着的。

我和其他的够资格的十个教师,在一轮又一轮的考评中被刷了下来,经过权衡只剩下陈美英和张梅梅。我在第一轮的推荐中就被直接刷下来了,曾经对我颇不友善的瞿艳红老师在第三次评审会上被刷掉,原因是她的论文涉嫌抄袭。

可是有一个问题难住了学校。张梅梅当下正被抽调到章台区教育局教研室帮忙,她不在教学一线已经一年多了。张梅梅同陈美英商量看是否能把她带的班给她一个,在上报材料上写她带着某班。可陈美英一口回绝,说道,我带的是体育,你能带体育吗?张梅梅说,上面又不管带的什么课,只要填确实是在带课就行。

陈美英还是没有答应。陈美英不想让张梅梅入围,因为如果和张梅梅一同报到区上再报到市上,还会再筛掉一些人,张梅梅还是她潜在的对手之一,少一个对手对自己总是要好一点。

陈美英非但没有答应,反而掌握了张梅梅的薄弱之处,她就到教育局告张梅梅没有带课。张梅梅一生气就揭发陈美英没有支过教 。这样闹了之后,教育局把两个人都刷下来了。生生地把两个指标浪费了。

学校的老师一面笑话这俩人一面骂这俩人。后面有那么多人排着队,进一个,就少一个。如同上公共汽车一般,来了一辆车,能上去一个人,就会少一个排队的人。史富贵骂陈美英是个傻逼,光知道厉害,其实是个没脑子的货。

史富贵说陈美英既然张梅梅要求分他一个班,那陈美英干吗不做为交换条件要求给她弄个假支教证明呢?张梅梅的老公是副校长,证明支过教又有何难?现在两败俱伤不说,还要让后面的老师再等。你们两个不过,谁还能过?

陈美英被史富贵奚落得无言以对,不知为何却又把告状的责任赖到我头上。说是我告的张梅梅。没错,我是对聂校长有看法,从那次为赵熊的事他抢走我手机的时候起,但我不想失去张梅梅这样的老朋友。陈美英以为我心不平,会去告张梅梅实在想错了。

像这种自相残杀而浪费掉指标的事,之前还发生过一次。

那一次表面上是何佩芳老师和王茵茵老师的争斗,其实是“土著派”和“外来派”的争斗。说白了,是土著的聂校长、袁霍海和三里河派的孙满屯之间的争斗。

关于职称的评定,频阳中学也郑重其事地成立了评审领导小组,梁校长担任评审组组长,而聂副校长为评审领导小组第一副组长,这是一个很大的权力。聂校长不显山不露水不知道通过怎样的渠道和手段竟然谋得了这样的要职。这样一来,究竟能否先通过学校这一关,被报送到上级部门,聂校长起了很关键的作用。

为了讲述方便,接下来我就直接将聂副校长称作聂校长吧。

聂校长充分发挥袁霍海主任擅长制定规章制度的特点,研究制定出了一套评选考核打分标准。共计有十五个项目,什么教学能手,优秀班主任等等一大堆,偏偏没有工齡这一项。经过打分,何佩芳和王茵茵老师两人居然分数一样。这可难坏了聂校长。聂校长提议,再对两人打勾一次,共计九个评委,谁票多谁就胜出,结果何佩芳5票,王茵茵4票。聂校长立刻宣布评选结束,报送何佩芳,取消王茵茵。

谁知这一结果报送到梁校长那的时候,梁校长的脸当即沉了下来。梁校长对这一结果很不满意。原来,他的意思是想报王茵茵。狡猾的梁校长不动声色地提议,召开有各教研组长参加的扩大会议,重新投票。梁校长说这是对教师的负责,职称事关教师的前程和待遇,我们不能简单从事,草率从事。

聂校长没有办法只好同意。扩大会议上,梁校长就说,大家要畅所欲言,认真分析何佩芳和王茵茵两位教师的工作成绩和工作态度,把真正优秀的人才选拔出来。梁校长说我们的工作就是不能让好人吃亏,不能让有能力的吃亏,不能让为学校做过贡献的人吃亏。梁校长的话包含明显的暗示,因为大家都知道,何佩芳是个相对老实忠厚的女教师,除了尽上课的本份外,没有为学校做过什么特殊贡献,所谓“贡献”明显是在指王茵茵。

王茵茵能歌擅舞,虽然只是音乐老师,但人人承认她能力很强,为学校搞了好几场大型文艺活动,每次还能请来重量级的人物来当嘉宾。其中有一回,她还把主管教育的副市长请来了。这真是名不见经传的频阳中学莫大的荣誉,一向不苟言笑的梁校长乐得象什么似的。梁校长为了学校门前有一户人家迟迟不搬迁,影响学校大门改建,费了很大的劲,也说服不了这个钉子户,那户人家的房屋屹立在学校门前,史富贵老师把那比喻成台湾岛,说要解放台湾,不大容易。

“台湾岛”一直是梁校长的心头之患,梁校长知道这户人家全是无业游民,天不怕,地不怕。要想迫使其搬迁,必须动用公检法的力量,而这必须有强势人物表态才能施行。梁校长一直想见到市长,根本没有机会。借着王茵茵的能力,梁校长才见到了副市长。问题很快得到解决,“台湾岛”在一群穿各种制服人的监视下,在隆隆的推土机轰鸣声中顷刻间灰飞烟灭。

王茵茵立了这么大的功,怎能因为她没带主课就否定她呢?梁校长的调子一定,立刻就有人开始历数何佩芳的不足。历数最多的人当然是孙满屯了。他说何佩芳虽然长期担任一线工作,教毕业班,但她爱迟到,不遵守学校纪律,做为老教师,没能给年轻教师带好头。

聂校长毫不客气地批驳孙满屯,说,学校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成绩,有好成绩才能吸引家长,学校才能办下去,咱学校本身生源不行,再没有几个叫得响的好教师,咋吸引学生嘛!

聂校长还指出,他作为评审组的执行组长,先前的评选,程序正确,没有瑕疵,完全合法,应当有效,不能随便否定。否则,会议上定的事情,会后人为否定,这是不正确的。

“不能因为个人喜好来否定会议的决定!”

聂校长的这句话直指梁校长,梁校长很不高兴,但也无法反驳,只好宣布会议暂开到这里,随后再讨论。

梁校长一共组织了三次会议,都企图推翻聂校长会议上的决定,但终究没有成功。聂校长每一次都据理力争,使向着梁校长的人哑口无言。

到最后,孙满屯和聂校长差点在会议上打起来,因为,理屈词穷的孙满屯竟然拿出何佩芳和聂校长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损招来攻击聂校长,一下子惹躁了聂校长。聂校长抓起一个烟灰缸,朝孙满屯砸去,接着又破口大骂。聂校长说,闹到北京去,我也得维持会议的决定,谁不服,现在就过来把我球咬掉。

梁校长一听这话,又看会议闹得实在不象样,还有偷笑的,最后只好同意维持聂校长会议上的结果,不再推翻,上报何佩芳。

其实,聂方正校长也并没有那么刚正不阿,象他所扮演的那样公正无私。何佩芳的老公是秦州老牌企业以前叫建筑公司现在叫建设集团的老总,聂校长通过赵熊的爸爸认识了这位老总,聂校长也有意要巴结这位人物。至于他和何佩芳的男女关系那当然是孙满屯无耻的骂大街似的无稽之谈了。

聂校长胜利了,但却得罪了梁校长,从那次事件起,梁校长就决定要除掉聂校长,代之以孙满屯,把孙满屯从教导主任提拔为副校长。

当梁校长手指头夹着香烟,有些落寞地离开由他召集的会议会场时,聂校长的一个巨大陷阱便在此刻埋下了。

 再回到陈美英评职称的事情上来。陈美英和张梅梅都被刷了下来,张梅梅没说什么,陈美英却暴躁如雷,以她的个性又如何能忍下这口气来。她直接地就跑到教育局告状去了。她说,说她没有支教,并不是她自己不去支教,是学校没有让她去。她说她也找过学校,说去支教,可袁霍海对她说,支教的学校不需体育老师。农村的学校,上啥体育课哩,去了也没用。现在评职称了,却又说她没有支过教 。

她对“地方支援中央”的秃顶教育局长说,她要求现在就去支教,多远都去。

“不就是一年吗?只要能评上职称,咋都行!”她态度十分坚决。

秃头的教育局长,原来是秦州市的秘书长,别看他头上的头发象盐碱地一般没剩下几根,但里面的脑细胞却很充盈发达。他一听陈美英的陈述,就明白了一切。

他非常和善地接待陈美英,并当面肯定陈美英讲得有道理。他还花了一下午时间给陈美英聊了很多当今教育上的问题。他高屋建瓴,视野开阔,很多东西都是陈美英以前从未听过和想到过的。当然也谈到了职称评定的利与弊。教育局长说政策都是上面定的,他们也有苦衷。

教育局长的才华与和善令陈美英激动万分,一向大大咧咧的她竟然有些羞涩,除了激动地频频点头之外,她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教育局长让陈美英先回去,说很快会有消息给她,请她放心,一定会给她答复。

陈美英回到学校,立刻恢复了原形,到处给人说,她见到了高人。

“学校的老师懂啥嘛,校长懂啥嘛,一个个瓷嘛咕咚的。全都是些井底之蛙!” 她故意用秦州方言说着。

随后的几个星期,陈美英连着上了好几堂的公开体育课,区教研室的人,市上教研室的人都来进行了观摩,给陈美英打了分。特别是区教研室的人平时到学校来时,个个趾高气扬,看不起老师,这回不知咋啦,都对陈美英客气有加,礼貌有加,甚至还有些讨好。陈美英受宠若惊般地获得了一场场的一致高分。

而且,梁校长也找陈美英谈了话。

最后一次公开课的时候,秃头的教育局长竟然亲自来了,他后面跟了一大堆人。陈美英不负众望,发挥的非常好,她大胆泼辣的个性在此表现得恰到好处,她的这堂体育课就象是一场体育比赛般的精彩刺激。

那一天虽然是快要放寒假的三九天,陈美英却穿着单薄的运动衫,两个大奶随着陈美英的来回奔跑,忽忽闪闪地上窜下跳,让人担心那两只白嫩的尤物随时会蹦跳出来。这一点恐怕是观摩者最难以忘掉的。

下课后,她大汗淋漓地跑到教育局长面前,大声地问,局长我怎么样?局长说,好好,好。然后就和一帮人到校会议室去了。

在会上,教育局长充分肯定了陈美英的表现,他说象陈老师这样体院毕业,还有裁判证书的人,放在频阳中学这样的小学校本身就是人才的浪费。陈老师是个特殊人才,不应当因为没有支教就取消资格,特殊人才应当特殊对待。本身,我们的某些政策也是有漏洞的,我们当领导的就是要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从实际出发,不能以形式的教条的方式而埋没了人才。

教育局长一言九鼎,大家也都点头称是。当然只有聂校长显出了惴惴不安的样子。教育局长亲自来挺陈美英,哪里还有她家张梅梅的戏呢。

聪明的孙满屯立即提议,重新上会考评陈美英和张梅梅。这一提议立即又得到了袁霍海的响应。袁霍海虽然和孙满屯分属两派,但此刻却意见一致。就这样当场决定特事特办,于下星期五召开评审会。

仔细一想,陈美英也的确是个人才,她名校毕业,也很刻苦,因为离婚,她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学校,由她组建的学校篮球队也在各种比赛中拿过不少奖呢。只不过,因为学校虽然一再强调素质教育,但在应试教育的指挥棒下,实际根本不重视体育,所以,她的付出与劳动也根本没有到过学校的眼里去。

如果不是教育局长提醒,真的还没有人想过陈美英为学校做的贡献呢。

说起来,陈美英自己也早不想在学校干了,她带着篮球队过五关斩六将拿到的那些证书和荣誉,不光学校不重视,就是家长也不并领情。甚至有些家长还埋怨她把孩子带坏了呢。那些荣誉和证书对学校没用,对她自己也没用。

陈美英私底下联系了一个广州的私立体校,人家承诺工资至少是在频阳的二倍。人家不要陈美英的档案只要人。可陈美英却十分看重公立学校给她的评价,她期待着拿到高级职称就走人了。

那一天,我象以往那样到学校上早读,在教室门口,又一次看见了陈美英,但她却并没有过来和我闲聊,她的表情似乎十分紧张,她心神不宁地一会望一望侧面的校长办公楼,一会望一望校门口,象是在等待着什么,又象是害怕着什么。

我知道关于职称的事已经把一向满不在乎的陈美英搞得神经兮兮了。对于她的这种不安神情,我并没有往心里去。我哪里知道,就在这么几天的时间里,一场巨大的阴谋却在学校里产生了。

就在昨天早晨,陈美英拿着一个人的裤头到教育局去了。

陈美英拿的裤头是聂方正的。她把聂方正的裤头直接交给了秃头的教育局长,说昨夜聂方正强奸了她。

我想象不到陈美英把裤头交给秃头的教育局长之后,局长是如何的表情,又是如何的心情,然后又是如何解决这一突发情况的。一个学校的副校长强奸了学校的女教师,这在秦州的整个教育界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一个女老师掂着一个男性的裤头到教育局诉说一个离奇的故事,这个故事也只有我们频阳中学有过。秦州几十所学校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故事这样的丑闻。

而我们学校发生这样的事还不是第一次。

那一次是很多年前了。那时候我正在西安进修,和我同时进修的郭红敏老师有一天从秦州回来后带回了一个惊人消息。当时,郭红敏非常紧张又非常神秘地告诉我说,你知道不知道咱学校出事了。出什么事了?我从宿舍的上铺转过身来问郭红敏。郭红敏说,周玉仙把陈校长告了。

为什么告了,告他什么?我于是扔下正在看的书,坐起身听郭红敏讲。

周玉仙是学校里最漂亮的单身女人,可惜她象我一样不会找对象。她的丈夫是一个手臂上纹着蛟龙,胸脯上画着毒蛇的社会闲皮,没有正当的职业靠养狗杀狗为生,平日里总是跟在一只吓人的藏獒后面,耀武扬威地在马路上巡弋。只要他一出现,马路上的行人无论大人小孩立刻瞬间逃遁,无影无踪。

这个养狗的人,头大脖子粗,五短身材,站在那象一个木桩一般,走路时两个大象一般的粗腿叉开来,一摇一摆,总令我联想到日本小说里的矮脚武士。

“矮脚武士”还经常牵着他忠诚的藏獒在学校门口等周玉仙放学。然后,周玉仙也跟在藏獒后面一起离去。健壮的,有着一身发亮黑毛的藏熬,矮壮的纹身人,还有身材苗条,如风摆柳般袅娜的周玉仙,组合在一起,构成了非常奇特的令人非夷所思的画面,不仅是所有的路人见之驻足侧目,就是我们学校的全体老师,也没有一个能够理解象周玉仙这样的绝世美人,会嫁给如此龌龊的男子。

听说,周玉仙的母亲为了女儿跟了这样的男子还曾服毒自杀过。

不过,我在周玉仙的脸上也并没有看到多少悲寂与不幸,她平平常常地过着,安安生生地活着。有一次,在学校组织的教职工演唱会上,女声组的小合唱团里,她排在了我的旁边,我清楚地听到她的嗓音很好听,而且她还能跟着歌曲的音乐做微微的表情和动作。那一次我们合唱的歌曲是《请到天涯海角来》。她的表情热情温暖,象歌词一样:请到天涯海角来,这里四季春常在。受她的感染,我也加了表情和动作,比如微微的前倾一下身子,歪一下头等。那一次我们的小合唱得了第一名,我想周玉仙有着不可磨灭的功绩。

不久,听说周玉仙就离婚了,好像也并没有办什么手续,因为那个养狗的男人被抓起来了,犯了什么罪不知道。她成了单身。

当时的副校长陈继清,是个回民,也快退休了,有家室,有女儿,女儿也在我们学校读书,是个乖巧的女孩。夫人是个外科医生,听起来是个完美的家庭。但文质彬彬的陈继清校长不知何时却勾搭上了寡妇周玉仙。

郭红敏对我说,周玉仙要求陈继清跟老婆离婚和她结婚,但陈继清没有答应。于是,破釜沉舟的周玉仙便把陈继清的裤头拿到了教育局。与陈美英去的地方不同的是,陈美英是去了市上的教育局,周玉仙去的区上的教育局。

我也是个结过婚的女人,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个笨蛋男人聂方正和陈继清怎么会把裤头留下来呢?当年的周玉仙和如今的陈美英,又是用怎样的言语哄得了这两个男人愿意把裤头留给她们。

当年的周玉仙去了教育局之后,果然成功了。陈继清和她的外科医生老婆离了婚,然后和她结了婚。

这是很多年前发生在我们学校的事。陈继清受不了强大的舆论压力,后来就主动要求提前退休。然后他带着美丽可人的周玉仙远走高飞,在九十年代初北方人才“雁南飞“的大潮中去了深圳。

几年前,我听说陈继清和周玉仙后来还是离了婚。也有人说,是那个坐牢的男人出来了,他把寄存在陈继清身边的周玉仙又要了回来。

聂校长就是在陈继清走后接替了陈继清的位置荣升为副校长的。不过,这个位置中间空了好多年,一直好像找不到合适的人来顶替。

这可以说是我们频阳中学的第一桩丑闻了。自那个事件起,我们学校的名声就越来越不好,生源也越来越短缺。

这是一个可怕的魔咒呢,还是一个神秘的循环,我不知道。十年以后,相同的事件却又一次发生在了聂校长身上。接替陈继清当上副校长的聂方正也同样被一个女教师掂着裤头告到了教育局。

 那一天我在学校里最后一次见到陈美英紧张不安的神情不久,就有一堆子的人来到学校,他们是公安局的人,穿着威武的制服,就象前多年我见到的那两个公安一样。还有一群人是教育局的人,秃头的教育局长也亲自来了。这样一群表情严肃,大步流星的人一下子涌进校园,把所有的老师们都吓傻了。没有上课的老师从办公室走出来,齐刷刷地往操场上看,吸引的正在上课的老师也停下来打开门往外看。

大事发生了,人人都明白。不然不会一下子来了这么的多的人,而且还有穿着制服的公安人员。

那一天,好像还下了大雪,这样一群表情严肃的人把洁白的校园踩得一片杂踏。他们混乱的脚印在雪地里一直延伸到校长办公的窑楼。公安们走在前面,教育局的人走在后面。当我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他们正形成一个队列走在通往校长窑楼的狭窄台阶上。在他们经过的一楼,图书室里涌出来的老师们迅速地缩了进去。

他们上到二楼,一下子把整个一层楼的楼道都占满了。梁校长可能早得知消息了,他从窑楼左边顶端的大房子走出来,早已迎接在那里。这回没有见到他始终不离手的香烟,他第一次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倒是袁霍海和孙满屯两位主任不慌不忙地接待着来人。袁霍海把教育局的人领到了他的办公室,好像坐不下,然后他又带着这群人上到三楼,打开小会议室,让那些人坐了进去。然后他又到楼下提着水壶和茶叶上去,办公室主任也慌里慌张上去了。

这真是学校里不平凡的日子,死水一潭的学校多么盼望有大事发生啊,只有这样,才有如此好景可看啊。

孙满屯最喜欢这种场合了,他热情洋溢地把公安还有教育局长几个人领到梁校长的办公室,他跟每一位都握一下手,然后伸出手臂示意来人进入校长室,在狭窄的楼道上,他象是某位国家领导人在机场迎接刚下飞机的外宾似的。然后他又出出进进,脸上似乎还有一种很兴奋的表情。他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驴一样的长脸在一片惨白的大雪天气里显得格外的红润。

就是没有见聂校长,他应当是个重要的角色,上面来了人,他怎么能不出来应酬迎接呢。

可这一次,恰恰不知道他在哪?在乱哄哄之中,没有见到我们的聂方正校长。

不大的功夫,聂校长却突然出现了。他出现在刚刚的这群人的前面。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觉得我站在一楼教室的门口,几乎是眼睛眨都没有眨地看着校长的窑楼。

我看到一群人下楼了,像他们上楼时一样,公安在前面,教育局的人在后面,踢踢踏踏的。只是少了秃头的教育局长。他一定还呆在校长的办公室说着什么。他们再一次地走过一楼的图书室门前,下了台阶,走到操场上去,沿着刚才的脚印。当他们路过我教室门口的时候,学生们也一起朝外看,有大胆的学生还站在凳子上趴着窗户望外看。这样稀罕的景,不能不让他们看。

我在这个时候才发现了聂校长,他也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和孙满屯的那套一模一样。但显出的效果却大相迥异。不知道聂校长从哪里找来了一顶象瓦罐一样的咖啡色线帽扣在头顶上,瓦罐帽一直往下拉,直到他的眼眉上,把大半个脸都遮挡住了。聂老师一定是预见到了会有人来把他带走吧,早早预备了顶帽子,不想让人看清他的脸,自己给自己留点面子。我不知道。反正,我从没有见过高大的聂方正戴这种象电影林家铺子里林掌柜戴的这种可笑的帽子,人立刻便萎缩卑小起来。

就是这样,他的头还是低着,象犯人一样,他不敢正视凝视着他的老师们的眼睛。其实,老师们也不敢过于直视他。比如我,当聂校长从我面前走过时,我就赶紧缩回了身子,装着没有看见他一般。可怜的聂校长,被一群公安押送般地离开学校已经是非常地耻辱了,为什么还要让他雪上加霜呢。我在那一刻对他有了深深的同情,我最清楚当一个人被警察包围着时的复杂而痛苦的心情。我似乎忘记了几年前,他在两个警察面前故意表现,狠狠地从我的手里夺走手机的场景。我也并没有萌生出,哼,你也有今天这样的快感。相反,我深深地同情着聂校长,可怜着聂校长。

他是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曾经英武迷人,也曾经那么幽默风趣,可自从当了校长之后,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不再和教师们在门房里插科打诨,说一些黄段子之类,他似乎故意地和教师们拉开距离,他有了新的结交人群,他和那些象赵熊爸爸一类的外面的人打得火热,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打牌,一起去洗脚。他还学着梁校长的样子,故意地装起深沉来,他的话也开始少了,显出高深莫测的样子,在学校里也出没的少了,事情都交给袁霍海,让袁霍海大显其能。

聂方正副校长低着头,无比屈辱无比丢人地从我面前走过的样子,很久在我的脑子里都挥之不去。我不知道教育局和公安局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老师的面,在大白天带走聂校长,就算是天大的事,也应当给聂校长留点面子。比如晚上,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地带走聂校长。这样兴师动众,我觉得聂校长就象是我小时候看到的文革期间戴着纸糊的高帽被游街的反革命一样。

我想一定是教育局长起了作用。聂校长欺负了陈美英,教育局长一定大怒了。所以他们要故意这样,就是要让聂校长永远也抬不起头。

谁知道呢?可是为什么聂校长会和陈美英搞在一起。这真是出乎我的想象。正如当年郭红敏一迭声地告诉我出事了,出事了,然后讲述周玉仙和陈继清校长的风流韵事一样,同样地令我出乎意料又不可理解。

作者简介:

       东篱:陕西铜川人,陕西省文化厅百名优秀人才之一。陕西著名女作家。曾工作于铜川市人民政府研究室。出版有长篇小说《婚后不言爱》《婚戒》《生父》《香》《远去的矿山》五部,其中《远去的矿山》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其作品以凌厉的风格和直面现实的勇气,受到读者喜爱,拥有广泛读者群。贾平凹称赞其长篇小说《远去的矿山》:我读了《远去的矿山》那书,很让我震撼,写得好啊,那么硬朗,那么扎心,那么令人感慨!

【主播简介】张海俊:女,内蒙古包头市退休教师,全国十佳银龄朗诵家。追求文字与声音的完美结合。传送正能量。

获得证书:中国诵读学院《现代汉语艺术》教师资格证书;《全国艺术特长生认证委员会》考官证书;悦读东河会员。《包头鹿城诵读会》声韵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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