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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坐吃山空”，这话可在理。就说清朝的贝勒吧，哪个不是敌国之富呀！他们在建国的那会儿，许多人都是开国元勋，能文能武。可坐了天下以后，他们的后代却个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只能靠皇上发的俸禄过日子了。终日里提笼架鸟，吃喝玩乐。那点俸禄远不够用的，又没有别的进钱之道，只好变卖家中珍宝和财产，今日一件，明日两件，贝勒贝子们就成了当铺里的常客。 有一位三贝勒，家中差不多就是个空架子了。可遇事还要摆摆皇亲国戚的臭谱，因此是入不敷出，债台高筑。家中值钱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了，进钱的道没找着，借钱的道也差不多都给堵死了。 贝勒的儿孙，到哪里也是皇室的子孙，打肿了脸也得充胖子。什么红白喜事，生日、满月，样样不能落下，样样还得办个堂堂皇皇。 三贝勒病得厉害了，家中忙着备钱办后事，可几天来没个结果。这时候人们没有心思顾贝勒爷的死活了，而是把精力放在他的丧事上。贝勒升天后，皇上赐了一笔钱，可只够买棺木和纸钱啊。 按说，没钱就简单地办不就得了？那可不行！死的是贝勒爷，非得办他个七七四十九天，这是祖宗的规矩，万万破不得。丧事办到第二天头上，银子就所剩无几，把他的儿孙急坏了。这时，有人从府上传下话来：少爷为了尽孝心，给老爷办丧事，准备典当祖传珍宝。 人们将信将疑。果然到第五天傍黑的时候，从府中抬出了大小十几只箱子，里边装的都是世上稀有的摆设。有纯金的，有碧玉的，有翡翠的，有玛瑙的，还有珐琅的，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大的几尺见方，小的巴掌大小，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这些宝贝抬到哪家当铺，后边就跟了一大群人，谁都想见识见识贝勒家的宝物。 这些宝贝分别送到城里十几个当铺。有的当死当的钱压得低低的，府里的人也不讨价还价。尽管这样，这十几箱东西还是当了几万两白银，不仅办丧事绰绰有余，还够一两年的花销。 贝勒爷死了，他的儿子成了贝子。两年过去了，贝子府的人去赎当，只带当票，却不带银子。不带钱可怎么赎当啊？原来贝子在当年出了个缺德的主意：他请来了几个民间艺人，有捏江米人的，有雕刻的，有做泥人的，有描金的，有画画的，用蜡、糖、江米面、木头、胶泥，做了各式各样的摆设，描上颜色以后，个个栩栩如生，不要说外行人看不出来，就是内行人也难辨真伪，何况旁人，谁敢怀疑贝勒爷家有假货呢？就这样当了一笔大钱。两年过去了，这些摆设，有的裂了，有的化了，有的掉了，江米做得让耗子吃光了，只剩下一堆破烂，当然不用带钱去了。掌柜的见了当票，只能按照当票上写的估值照数找银子，要不白纸黑字，见了官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一当一赎，贝勒府可赚了十几万两银子。真可称是高招。那些专吃别人的当铺，这下子可让他吃了个狠。 “活当”有一件误了事。这是一件二尺多长的龙，晶莹碧透。当票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绿翡翠龙一条，当银八千两，价值二万两，当期二年。 府上的人赶着车去赎当了，是准备往回装银子的。来到当铺，呈上当票，老掌柜让人从后边把“龙”小心翼翼地抬了出来。手下人一下子都傻了眼。去的那几家都是当铺往外拿银子，这回轮到他们往当铺拿银子了。这可怎么办？一个手下人急忙回府报信去了。 原来，典当的时候老掌柜不在店。他回店一看，急得捶胸顿足，连连叫道：“上当了！上当了！”旁人都弄糊涂了。他拿起了“龙”让伙计掂了掂，这才发觉分量与裴翠差远了。又用手捏了捏底下，才发现这个东西是蜡做的。只是手艺高超，那龙昂首伸爪，鳞角清清楚楚，还真有点气魄。可当票已经开了出去，又不能收回。老掌柜只得嘱咐大伙不要声张，暗地里拿定了主意。 当时，天气还凉，蜡龙硬邦邦的。他让伙计们出去定做了一个大玻璃罩子，把蜡龙放在里面，盖得严严实实，不仅进不去灰尘，就连光亮也被罩子外边的布挡住了。他三天两头去看看，越看越心痛那八千两银子。 夏天到了，天气炎热，他担心蜡龙会花掉，又叫伙计们去冰窖里拉冰，镇着它。虽然找了阴凉的小屋，可一天也得化几块冰。总算把头一个夏天熬过去了，蜡龙真的保存了下来。可光冰钱也花了几十两银子。 第二年夏天，又这样熬过去了，好不容易到了赎当的日子，蜡龙与原来并无两样；只是显得旧了点。他让伙计把蜡龙拿了出来，用微微的火气熏了一下，蜡龙身上又出现了光泽，和原来一样了。然后掌柜的就专等贝勒府来人赎当的。 不大一会，贝勒的儿子带着银子，坐着大鞍车来了。他二话不说，如数付了银子，拿了东西转身就走。 “大人留步。”老掌柜发话了。贝子只得住了脚，跟老掌柜进了内室。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佩服老掌柜的眼力，可又怕老掌柜说破，就来个先下手为强，从怀中掏出二锭银子，足有一百两，笑着对老掌柜说：“保存此物，你们可费了心了，这点小意思，请掌柜的收下，如不够请说明。” 老掌柜一看，足够冰钱了，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送客人出了铺门。 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没几天，贝子爷典当、赎当的事就传遍了全城。可没有一家当铺，敢承认此事，他们一怕别人知道了笑话，二怕再有人骗他们，三怕断了财路，只好打掉门牙往肚子里咽，吃了这个哑巴亏。可从那以后，他们都加了百倍的小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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