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人无癖，无深情？

早晨跑步的时候听《蒋勋说红楼》，蒋勋有一句评论贾宝玉的话说：「人无癖，无深情」。我在朋友圈用疑问句问出来后，有二十多个赞同，十几个回复，基本上都认同这个观点。

这是一个好玩的尝试。

刚才，我又查了一下这句话，完整的表达是「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

出处是明代一个叫张岱的人写的《祁止祥癖》，开篇就是这句话。然后张岱就开始讲他的好朋友祁止祥的各种癖好。

比如有书画癖，有蹴鞠癖，有鼓钹癖，有鬼戏癖，有梨园癖。

癖好一大堆，结尾点出祁止祥尤其爱他的娈童阿宝。为了这个阿宝，连老婆孩子都不要，简直要乞讨为生。

这一段很值得思考。

用现在世俗的观点来看，可能很多人会觉得张岱、祁止祥思想不健康，不合主流文化。但如果我们仔细看《祁止祥癖》原文，在祁止祥遇到土贼刀架脖子上时，阿宝舍命救了他；在乱民打劫，祁止祥财产尽失之时，是阿宝沿途卖唱救的他。

张岱很是赞美他朋友祁止祥，他认为祁止祥虽然爱到了扭曲的地步，但有情深，有真性情。

再查张岱本人，你就能明白为什么张岱这么欣赏他的朋友祁止祥了。

张岱的高祖张天复，官至云南按察副使，甘肃行太仆卿。曾祖张元忭，隆庆五年（1571年）状元及第，官至翰林院侍读，詹事府左谕德。祖父张汝霖，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进士，官至广西参议。父张耀芳，副榜出身，为鲁藩右长史。张岱的出身，是书香门第，家学渊源。

张岱自己写了个《自为墓志铭》，这样评价自己：“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

不装，不作，真实，甚好。

前两天，我还和一个同事说，在很多待人处事的方面，我俩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都不喜欢和人攀交情，宁愿执拗着、拧巴着，也不愿走后门、陪一脸虚假的笑容，似乎有一种文人对理想人格的企盼，叫“文人的清高”也好，或者叫“现实的迂腐”也罢。

「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癖好代表情深，瑕疵代表真实。再来看这句话，是不是能体会到更多的内容？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展示面，你认为的古怪、怪异、异类，也许是个“情痴”；你看到的自私、自以为是，也许是个“工作狂”。

《红楼梦》里，贾雨村说天下有大仁和大恶两种人。
大仁就是正经八百的人物：尧，舜，禹，汤，文，武，周，召，孔，孟，董，韩，周，程，张，朱，皆应运而生者。
大恶就是蚩尤，共工，桀，纣，始皇，王莽，曹操，桓温，安禄山，秦桧等，皆应劫而生者。
这是中国传统儒家道德观。

但世上还有意中人，兼具聪俊灵秀和不近人情。若生于公侯富贵之家，则为情痴情种，若生于诗书清贫之族，则为逸士高人，甚至奇优名倡。
所谓许由、陶潜、阮籍、嵇康、刘伶、王谢二族、顾虎头、陈后主、唐明皇、宋徽宗、刘庭芝、温飞卿、米南宫、石曼卿、柳耆卿、秦少游，近日之倪云林、唐伯虎、祝枝山，再如李龟年、黄幡绰、敬新磨、卓文君、红拂、薛涛、崔莺、朝云之流。

跑步的时候听音乐是一种选择，也可以听一些经典文学，提供另外一种解读，也蛮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