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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畈乘车记

 文乡枞阳 2021-06-30

“央视新闻客户端”消息:拉萨至林芝的拉林铁路将于今天(25日)开通运营,复兴号动车组将首次开上青藏高原,人间“天路”又一次上演交通神话。
青藏高原,被誉为世界屋脊,以其独特的人文和自然景观闻名于世,在人们的认知里,交通相对滞后,现如今复兴号动车组能开上青藏高原,是不是觉得需要脑补一下?
了解到西藏第一次修路的概况是在1977年,那年我读初二,音乐课上老师教我们学唱《歌唱二郎山》,因之模糊地懂得一些西藏的路况常识,也约略知道康藏公路圆梦背后是无数人付出了鲜血乃至生命。
2005年春晚,韩红的一首《天路》红透了大江南北,也等同于带领全国观众观摩了“一条条巨龙翻山越岭,为雪域高原送去安康”的现场直播。
诚然,交通的便利化离不了配套的、设施先进的交通工具,交通工具指一切人造的用于人类代步或运输的装置,诸葛亮的“木牛流马”是也,黄河里的羊皮筏子亦是也;古代帝王的万乘之轿是也,贫民百姓的独轮小车亦是也。
而当下中国,高速公路、铁路联网成片,人们在繁忙的工作中发现出行的来回行程在不知不觉中缩短,“千里江陵一日还”竟成了小儿科,而且出行的方式可以多样有趣,道路不仅变得越来越通畅,更是一道道亮丽的风景线。


可是,谁会想到上世纪80年代末,出行对于许多中国普通百姓来说并不是一件愉快而又美好的事,买票难、乘车难。
写到此,我不禁想起了几十年前在孙畈等车的一桩往事。
孙畈是哪?乡村集镇,枞阳县白梅乡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是也。


一九八二年麦收季,某日,推开孙畈粮站晃晃荡荡的大铁门,顺着下坡的砂石路右拐疾走,我们匆忙赶往孙畈等客车。
走在孙家大畈的公路上,正值南季风盛,天上白云苍狗,地上热气氤氲。右手侧的白云岩不下千米开外,仰看峰顶,有欲雨生烟之状,像三清山模样的山体上部,在我的拙目里,颇像船体,若借慧眼细辩,整座山好似藏有万壑千涓。
万壑千涓汇合成的溪流涌入山脚的大涧,一路欢歌,不断壮大,到了孙家畈街,溪流已升级为青春版,丰满如大河汤汤,东流自大桥处,早骄傲地绕了一个S型大弯,流水至此再折转南向,势如脱缰,呼啸奔腾,声如宏磬。
白云岩崔嵬的模样让人确信山中藏有点什么古怪精灵,可尚未有人雅致地提及旅游一说,倘有探幽揽胜的念头,也会被人呵斥为赶时髦、出风头。一贯守拙的我做不了先锋派,宁愿跟人到某某林场顺包茶叶,亦或在谁家里蹭一顿饭,断不会生发弘祖先生探幽寻秘之趣,看既不出油又不出盐的山洞、石头。至于那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白云青鸟”,虽羡其恰恰啼韵百啭,慕其有如凤之彩羽,终是封存于幻化的意念之中,仅是对白云岩流连瞻望一番而已。


日白而炫,头无遮拦,只得眯眼前行,阳光热情过度,虽不及盛夏之毒,但已呈炎炎之势。
行至孙畈街,约莫巳时,我和同伴纠结于走与等的自为抉择。
小街的拐角有一露天做草帽摊点,靠在墙根的麦秸整齐新黄,显然是等着派用场,摊点选择临着供销社的橱窗,图的是人气旺。
手脚忙乱的小师傅估摸尚是新手,本是略显单薄的身形,被硕大的草帽抢去了风头,模糊了性别,及至近前,才看出是稍逾破瓜之年的小妹妹,清瘦的脸庞因辛劳而泛着潮红,一时竟褪去了因营养不良造成的菜色,她忙得腾不出手去擦脸上的汗水,更是没工夫喝水。
供销社日杂门市部有位身形发福的仁兄,胳膊上搭着的中山装惹人注目,那领口白衬领,恐是哪位巧手新钩的,缝在领口那么稍出一点,露出一线白色的波浪,于是,整个人平添了许多斯文。孰料这斯文人竟对小妹妹咆哮,是缝纫机的嘈杂扰了他的清梦,还是嫌麦絮污了干净的水磨地坪?
面对呵责,小妹妹手脚不停低头不应,她不敢回答,也不愿回答,更不能回答,答错咋办?
小妹妹负责将麦秸压扁成辫条,躬身于缝纫机“突突”、“突突”,机针往外拱着流水般的辫条,长不见尽头。
师傅来后会将压好的辫条组合成帽圈,缝草帽就是缝同心圆,难点在于帽顶与帽檐的折返处理,手顺的话一顶草帽就几分钟的功夫。


我们无心等着看她师傅的表演,也不想掌握如何由帽顶及至边沿做出一顶帽子的技巧,上心的只是回项铺的事。
步行到项铺?想到那份累与热,腿脚本能地软起来。
小街空气中弥漫的都是麦腥的烘热味,让人觉着堵得慌。抬望眼,白花花一片,出晒的麦秸,释放出巨大的热能,秸秆碎末在空中醉舞,既像恼人的絮叨,又像灶膛里的焰腾,受着风的摆布,亲近行人一点都不见外。
心有行念脚步终是迈不开,等车吧。
农忙时节,公路无闲人,几十分钟里才见有几个长头发、大裤脚的潮人在公路上晃荡。
正当我们心焦之际,第一班自汤沟的回程客车一个急刹停稳,原本下车的人无法靠近车门,只好越窗而下,紧跟着几个鼓鼓囊囊的破旧蛇皮袋被人扔下车,或是人满为患的缘故,不待孙畈站的乘客靠近,客车即刻发动绝尘而去。
我们心里是又恨又急。


此时有热心人指点,让我们赶快与售票员熟乎上,未及弱冠的我还没有吸烟的嗜好,欣喜万分的是同伴兜里居然有盒烟,掏出皱巴巴的香烟,已不足三分之一支数,可牌子响啊,平头“佛子岭”的,如同现在的“中华”。
售票窗口的几根栅柱像一个烟鬼的黑黑的门牙,售票员就在黑牙后面,一名女性蛰居此境能舒心么?烟是递出去了,只是便宜了一众不相干的,但面子是售票员的,但愿她能屈尊移驾帮我们拦车。
售票员允诺了。
此时再看售票员,在我的眼中比初见时无由的高挑很多、顺眼很多,竟至无视她的年龄,而觉得身形有些曼妙了。
正当我的眼里一切都呈美感的时候,从桂坝回程的客车不疾不徐到了近前,但客车似乎没有停的意思,难道孙家畈没人下车?
售票员高举的手一直努力地高扬着,并不断用力地摆动,示意停车。长着两撇胡子的卷头扶着方向盘,一会减速一会加速就是没有停的意思,楞把车子开到站外二百米才停住,并不熄火,将下车人赶下后,幸灾乐祸地回头,恶作剧般对女售票员打着飞吻,一踩油门空着座位扬长而去。
莫非是什么蛊惑作祟?不然,客车司机竟如此放肆,可以拿一众等车的旅客开涮?
无解时还是售票员道出了就里,大约是开车的卷头记仇,因为来的时候他想占售票员的口头便宜,遭骂了几句“短命鬼”,那个促狭鬼便报复与他母亲一辈的售票员,殃及到了我等池鱼。
“黄鹤”一去,“白云”悠悠。
理论上回程还有一趟车,不晚点的话十三点经过孙家畈,难不成我们还等?
可是,我所有的耐心都被消磨殆尽,况且等待谁也无法保证是得到后的满足,还是得不到的失落和焦灼啊。
于是我们勒紧裤带抿抿嘴唇,开步走。

一晃四十年过去了。
再记述过往的回忆,已没了心累,因为那点感性认知毕竟够不上痛苦,也算不上磨难。放在当下一对比,我不禁感叹,改革开放以来国家进步向好的程度超出我们的想象,尤其近些年国家的交通建设已被贴上“中国速度”的标签,穿越生命禁区的拉林铁路就是最好的明证。
“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我从心底里祝愿祖国越来越好。

来源:文乡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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