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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见闻:富人,穷人

 移民全视野 2021-07-01

已经不是第一次去法国了。但是走在巴黎街头,尤其是动辄几千几万欧元的名牌店前,还是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穷人,更不用说在摩纳哥赌场前,看见列队排放的兰博基尼以及只有富翁才买得起的三层豪华游轮。

什么?你都去了很多次巴黎了,我们连国门还没出过呢,你也说自己是穷人?也许你要这样说。也许只有真正见过什么是富了,你才知道什么是穷。就像只有见过什么是真正的发达社会了,你才知道什么是落后社会。如果没有对比,你永远也无法找到一个参照体系为自己定位。而所谓坐井观天就是这个道理。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坐井观天,区别就是井的大小而已。而所谓旅行,增长见识,就是把这口井的外延扩大一点而已。

为了帮亲戚买个香奈儿包,我在店门口帮她排队。排队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和思考。以前,我是不喜欢奢侈品的,跟很多人一样,觉得富人如此挥金如土地花钱,炫富摆阔都是令人不耻的行为。但是,现在我改变了看法。

假如我是富人,我会怎么用我的钱?为了节约宝贵的时间投入我的工作,我肯定不愿意排队等飞机,有自己专机肯定是最好。自己开车一定非常累,等一下还要跟重要人物谈判,有司机代劳最好,这样我可以保持良好的状态。当然,开完会我还要去别的地方,到处找停车位也很麻烦,有自己的VIP专属车位肯定最好。好不容易有段时间想跟家人一起休个假,我肯定不愿意跟全世界的游客挤,还要被新闻媒体跟踪,我要一架私人飞机或者私人游艇在最短的时间,最少干扰的情况下直达目的地……

要购物的话,我也希望通过秘书直接跟公司预定我要买的款式,我不想花时间在香奈儿门口排队等,而且还有可能好不容易放我进去了我要的货却卖完了。而至于很多富人为什么要买香奈儿,不是因为首先它贵,而是因为首先它好看,我喜欢,然后它很贵,但是我买得起,所以我买。要是香奈儿只卖一百块。我肯定也要买,因为它好看,价格我能承受。我之所以没有买,是因为我买不起。

但是,难道因为我们买不起,就看不惯富人买吗?我觉得应该鼓励富人消费。如果你鼓励富人只买100元的包,赚了钱也勤俭持家不花出去,相信我,穷人会更不好过的。

道理是这样:例如购买这些奢侈品,它征收的税可多了,这些税收拿去干嘛了?还不是重新分配,有机会流通到穷人那里。如果富人消费,不仅可以征税,还可以带动许多产业,创造许多就业机会,让金钱流通,对穷人来说也是好事。

例如前段时间很多法国人游行示威,说马克龙政府代表富人阶级,降低了富人税。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说,马克龙之前征收了很高的富人税,于是富人纷纷移民,导致法国经济衰退,工作机会减少,大家生活更不好过。于是马克龙政府又想通过调节税收制度把富人们都召回来。很多国家解决经济危机的方式之一就是:留住富人。

如何征税,是每个国家每个政府都头疼的问题。并不是我们老百姓那么简单的思维逻辑就能一言以蔽之的。当然,要看看这个国家把大家的税收拿去干啥了。否则,贪污腐败的话交再多的税,也是整百姓冤枉。

以前,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北欧国家征那么高的税,大家还愿意交,居然都没有人造反,老老实实交了这么多年。据我所知,丹麦和瑞典的税收高达50%——60%,也就是说你要是月薪一万,拿到手上的也就五千多。那大家交的税都拿去干嘛了?除了医疗、保险、教育、公共设施这些,还有一部分,是公益慈善,维护社会稳定,把一些暂时用不上的钱拿去帮助那些急需的人。通过这样的方式让生活在这个国家的公民过上相对幸福安稳的生活。达到社会相对太平,不出乱子。也就是互相帮助,互助互利。

中国古代的武侠小说多有“劫富济贫”的故事情节,在西方高税收国家,通过税收制度,把这个意思合法化了。 那么富人甘愿被“劫”吗?有很多人说西方高福利国家不长久,这样滋生懒人穷人,他们就不想工作,靠政府救济过活,那些努力工作的人,或者富人总有一天会受不了这样的“不公”会抗议的,这样的制度不会长久。

先不考虑这样的制度究竟能持续多久。先来说说为什么它已经在西方很多国家合法运转了这么久。以前我想不明白,但是慢慢地,我明白了。

在法国,我发现很多需要体力的技术含量不高的服务性工作都是黑人在做。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又苦又累又脏的活。虽然说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是如果可以选择,我相信大部分人不会选择这种工作。甚至也有很多黑人在四十几度的酷热下在巴黎各大景点兜售2欧元五个的纪念品,或者卖3欧元一瓶的矿泉水。

掐指一算,他们一天要卖多少瓶水才能够一家人在寸土寸金消费极高的巴黎过活。如果他们有足够的智慧,能力,学历,家族背景,他们不会在这里卖水。他们肯定能想到比这更赚钱的出路。

在欧洲,很多像这样的人,他们并没有合法身份呆在这里。但是如果不是因为生活所迫,谁愿意冒死背井离乡来干这份苦差事?确实有很多好吃懒做的移民和难民,因为听闻欧洲的好福利和他们的好心肠来到这里,但是,也有很多因为战争,政治,经济等各种原因被迫背井离乡的人,在努力靠工作维持自己的生活和尊严,并且还要承受人们对这个群体的蔑视和不尊重。而他们的下一代,又将经历多少奋斗,才能打破种族的歧视,冲破阶级的壁垒……然而,世间很多事,不是靠一个人的奋斗和努力就可以改变的。这是深深的无奈和无助。

我想,也因为如此,很多社会选择对这样的群体包容接纳,过一段时间,他们慢慢就从非法变合法,成为这里的新移民。因为我们无法凭自己的感觉判断,谁是好吃懒做者,谁是有困难需要帮助的人,谁是想努力工作改变命运的人,谁又是钻政策空子投机取巧的人。而人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好人可能变坏,坏人也可能变好。所以,我们只好将他们都视为需要帮助的人,给予人道主义的救援。我们不能因为怀疑一些人,于是剥夺所有人的机会,也不能因为人一时的表现,否定他们一辈子。

但是,这样的政治正确和宽容会让其他的群体感到不公平。原住民肯定觉得外来者破坏了自己的家园,抢了自己的工作,用了自己的资源……自己辛辛苦苦工作,老老实实交税,而他们努力工作挣来的钱却要用来政策扶持这些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也有很多人会抱怨正是因为他们的宽容,让法国越来越混乱,各处来的阿猫阿狗都有,素质参差不齐,不仅把巴黎搞得脏乱差,拉低了巴黎的整体素质,还养了一帮好吃懒做的闲汉,例如,你只要在这里呆得够久,生了两三个娃,你就光靠救济就能过活。“现在法国有越来越多这样的人,我们得养着他们,再加上难民,这真的不公平。”许多巴黎人如是说。

我觉得他们说得也没错,是我我也会抱怨。但是——

说到公平,这个世界原本就不公平。一个人无法选择他的出生,才智,外貌,能力,身体……有的人天生强:身体,脑子,能力,家庭条件天生比别人好……有的人天生弱,身体,脑子,能力,家庭条件比普通人差……以前我也很容易站在抱怨的这一方指责这些人之所以穷过得不好是因为自己不努力,自己懒,所以活该,为什么还要我们去养他们。但是,现在我逐渐体会到这种强大的天然存在的令人无力的不公平。

当你只有一米五,你仰望姚明的时候,你知道这不公平,但你没做错什么。当你还是个婴儿就先天残疾,而别的婴儿都健康活泼的时候,你知道这不公平,但不是你的错。当你的爸爸每个月只有可怜的一千块工资,交完各种费供你吃喝完就没钱给你买遥控汽车而你的同学不仅有遥控汽车而且每年夏天还去世界各国旅游的时候你就知道这不公平,但不是你的错。当你每天食不果腹在炮火中求生,而别的孩子在学校里吃着营养午餐嬉戏玩耍,你就知道,这不公平,但不是你的错……你无能为力。

有时候我跟我妈吵架,我的外公永远站在我妈那边,我就很生外公的气,觉得外公不公平。但是我的外公说:“如果你妈的脑子有你一半好用,她就能想通这件事不至于跟你吵架,如果你妈跟你受到的教育一样多一样好,她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跟你说话。这本来就不公平,你知道吗?”

如果这个社会里那些身体强壮的,脑子好使的,从小就有得天独厚资源的群体不去帮助那些天生残疾的,脑袋愚笨的,从小就身在穷山恶水的环境里的人,那么人类社会永远不可能脱离野蛮走向文明。如果处于强势一方的群体,不仅不帮助弱势群体还要嫌弃鄙夷他们先天的不足,那么这世道就没有什么人道可言了。

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尽管有这么多的怨声载道,西方国家依然在承受高税收,在接受难民,依然在坚持想办法解决这之间的难题和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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