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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湿漉漉的花儿

 圆角望 2021-07-03
江南的梅雨天,是人间草木的盛宴,那盛开的美艳与特有的香气令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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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梅雨季到了,哪儿都湿漉漉潮乎乎的。朋友圈里有朋友在吐槽这天太郁闷了,而另一朋友却在下面评论说自己就喜欢这样的天。我点开她的朋友圈看,她刚连着发了三条状态,每条都是满满的九宫格,全是她家花园里的花花草草,郁郁葱葱葳蕤生辉,不觉会心一笑。怪不得她喜欢,江南的梅雨天,是人间草木的盛宴。
一帧帧看过去,入室小径两侧遍植绣球,绣球的花球本就硕大,现在饱含了雨水,更是沉甸甸颤巍巍的;石榴花本就是红胜火的时节,在蒙蒙的雨雾中,更是夺人心魄……满屏的姹紫嫣红,可最终,我却被一树素白的栀子花牵住目光,隔着屏幕,都似能闻到那扑鼻的清香。那是江南梅雨天里特有的香气,回忆如栀子花香,突然铺天盖地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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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老家的小城,只要有小院或门前有块空地的人家,都会植一株栀子。江南人素来含蓄,尤其是上世纪80年代,大家穿着打扮都极朴素,但这个季节却是除外,从小姑娘到老太太,都会在襟上别上一朵栀子花。栀子香气泼辣,开起花来也是张狂肆意,被这丰沛的雨水一催,更是开得应接不暇。植有栀子花的人家,清晨,采上一篮,左邻右舍分上一把,随便寻个空罐头瓶插了,能香上好几天。
每年的梅雨季,我常在清晨被敲门声惊醒,一开门,就是扑鼻的栀子花香,然后就看到邻居小姐姐的笑脸。她拎了只小巧的竹篮,篮子里栀子花挤挤挨挨。她穿着白色镶着蕾丝边的泡泡袖短衫,浅绿色的喇叭短裙,两条乌黑的长辫子扎浅绿色的蝴蝶结,配着那一篮雪白芬芬的栀子花,恍若仙子。我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直到她把篮子往我手里递,说是她奶奶让送来的。我这才把目光移到那篮子上。花是刚采的,湿漉漉的,沾满了雨滴和晨露,有正盛开的,层叠的花瓣中,隐隐能看到娇黄的蕊;但最好的还是含苞欲放的,水珠盈盈,欲语还休,最是好看,就像这个白衫绿裙的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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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姐家有棵比大人还高的栀子树,这几天,花事正盛。小姐姐的爸妈都在外地工作,他们姐弟几个就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二老年纪虽大,家里却打理得整洁干净,奶奶喜爱花草,于是爷爷就在那个小院子里,遍植花草,包括这棵栀子花。
还和梅雨天联系在一起的,就是姜花,如果说栀子花是清冷却热烈,那姜花就是轻灵却性感。姜花也是白色,却没有栀子花花瓣那饱满的质感,姜花的花瓣是那种薄得近乎半透明的白,即便是沾了雨露,依然轻灵得像一只只翻飞的蝶。姜花也很香,但没有栀子花的浓烈,而是甜润而性感,与其清丽脱俗的花朵形成鲜明的反差。它的花骨朵极可爱,像一只只尚未蘸过墨的毛笔那雪白的笔头,规规整整地藏在那瓦片一样层叠着的苞片里,等待着绽放成蝶的一刻。
那时我们跟着妈妈住在学校的教工宿舍里,每天早上,妈妈督促学生晨读回宿舍吃早饭时,手里常会握着几枝姜花,那是妈妈的学生们,知道她最爱姜花,从自己家里采来带给她。妈妈从不收学生礼物,但姜花是例外。姜花是一丛一丛的,很多人家会在房前屋后植上几丛,比栀子花更为随意,也不需要多照看,平时也没有人会多看一眼,只有在盛开的时候,才会被它那脱俗的美丽所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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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后,再回老家,不知道是季节不对,还是大多人家都住公寓楼了,再没见过姜花了。再与姜花相遇,却是在台北。台北多雨,也多姜花。第一次见到是在“中研院”,那日清晨,正在院内晨跑,猝不及防就下起雨来,于是就顺道进了蔡元培纪念馆,点了杯咖啡,看着落地窗外的雨。雨水打在玻璃上,很快汇成细细的水流,就在这逐渐模糊的窗外,突然看到几丛姜花,雪白、轻灵、清丽。时光在这一瞬倒流,似乎看到年少时的我,坐在餐桌前,妈妈拿着几枝姜花进了门,先寻一个瓶子,灌了水,插好花,端详了一番,又低头闻了闻,抬起脸,心满意足地一声轻叹,脸上有一种异样的神采。那一声温柔的轻叹,是身为职业女性,同时还是三个孩子的母亲的妈妈,难得一现的温情和脆弱。
我冲进雨里,认认真真地拍了几张姜花的照片,发给了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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