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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小的时候看金庸，特别羡慕其中的一个人物，程灵素。 她的出场就酷极了，房前屋后种植了成片的花海，胡斐接受馈赠将两支花儿别在胸口，竟能抵御药王府的毒气，同行的人马全都身中剧毒，独他一人安然无事。 程灵素养在窗台上形似茉莉的小白花也厉害极了，那是一种叫做醍醐香的药草，花香醉人，极是厉害，闻得稍久，便和饮了烈酒一般无异。 她在汤里茶里都放了解药，畏她如蛇蝎的钟兆文饥渴得要死，也不敢在她家擅动一茶一饭，却也因此醉死过去，任人摆布…… 年少的我合上书页，对程妹妹崇拜得五体投地。 到了高考，我心心念念要学医，所有志愿都是清一色的医学院校，可上了医科大才悔之晚矣，我的专业是西医，跟程神医的中医药学八竿子打不着啊。 可是这并不妨碍我对中医近乎初恋般的眷恋着迷，从大三开始我报考了中医的自学考试，一路势如破竹，等我马上就要考完的时候，国家出台了一项政策，中医自学考试取消，我终究还是没能拿到中医的行医资格。 虽然没有行医证，但我胆儿肥啊，不管是针灸、拔罐、刮痧、放血，什么都敢往自己身上招呼，时间长了，一些小毛小病居然歪打正着，让我给治愈了。 家人见我整天神头巴脑一副巫医行径，生了病都遮着藏着，唯恐做了我的小白鼠，但每次都难逃我鹰隼般的利眼，一旦发现有人患上小恙，扑过去按在沙发上就开始施展巫术，嘿，还别说，虽然施者受者都如临大敌，满头大汗，但一番折腾之后，诸如感冒、鼻衄、过敏、偏头疼、牙龈肿胀等常见病基本手到病除。 在所有的中医治疗手段中，我最青睐的是艾灸，一度推崇备至，逢人就推广。 在我的家中，小到巴掌大小灸眼专用的艾灸盒，大到可以笼罩整个臀背部的巨无霸，以及各种悬灸的器材、精致的纯铜棒、加厚的不锈钢盒等应有尽有，来我家参观的人们都纷纷叹为观止。 02 在我的巫医生涯中，最令我自豪的有两个病例。 其一是我的好姐们，因为宫寒，婚后怀孕多次，每次都保不住孩子，最夸张的一次是都保胎到六个月了，一次便秘过后，孩子还是掉了。经过我长年累月的不懈游说，她终于同意让我放手一试，但那一脸的视死如归，连我都不忍猝睹。 我第一次给姐们做完艾灸，她一直都说没啥感觉，但是到了晚上睡得特别香，据家人讲鼾声如雷，摇也摇不醒那种。 第二天她神清气爽来找我，说就算怀不上孩子，能治好她多年的神经衰弱那也值了——注意啊，这是一个分水岭，从之前我撵着她上赶着求她一试，到她喜滋滋主动来找我，中间只隔了一次艾灸的距离。 当然，期间也没有少折腾，因为艾灸有排病现象，也就是说之前身体的一些隐疾会在艾灸的过程中不断反应并表现出来，姐们的体质我也是醉了，我听说过没听说过的排病现象在她身上都体现出来：先是全身出疹子、然后是整天打嗝排气，然后是每年春季必犯的尿路感染开始提前发作，再然后，她开始每天排黑便（她的这种排病反应真的吓到我了，学西医的都知道，黑便意味着什么，消化道出血啊！吓得我留了好几份标本去医院化验，结果却都完全正常，至今我也没弄明白这黑便的原理是什么）。 大约三四个月过后，姐们看着像是瘦了十几斤的样子，双下巴收了，腹围减了，蝴蝶袖也紧致多了，但是奇怪的是，她的体重却没减多少，我分析着，是因为脏腑各器官调理得当，气血充足，原先松弛的肌肉变得扎实，所以体重没减，人却看着瘦了。 她的气色和精气神也发生了很大改变，我就不过多自我吹嘘了，用事实说话，艾灸了整四个月之后，姐们成功怀孕，没用任何一种保胎手段，成功怀到足月诞下健康女宝。 从此姐们替代了我，成为中医艾灸学的忠实拥趸和宣传者。 第二个病例是我老公。 读过我文章的人都知道，我老公在多年前患有严重的溃疡性结肠炎，严重到什么程度，就是吃苹果都必须削块煮熟了才敢小心翼翼吃半个那种，脓血便是常态，住院打针吃药灌肠，所有西医能用的法子都用过了，完全没用，最后，在我的软硬兼施下，他被迫接受中医疗法，现在早已完全康复，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03 一度我曾认为，没有艾灸解决不了的事情，无论是各类亚健康，还是皮肤顽疾，或者感冒发烧拉肚子等各种常见病，甚至连牙医预言儿子那颗必须要拔除的牙齿，我也硬是用艾灸和火针给保留了下来，艾灸治病，不敢说百分百痊愈，百分之九十的有效率还是有的。 但在去年，一个不亚于晴天霹雳的消息差点将我打倒。 我的一个朋友在年前确诊了肺部肿瘤的消息，良恶性尚不知，必须在手术中做病理才能得知结果。 这个朋友十多年以来一直经营艾灸馆，她在生病前就无数次提醒过我，艾灸可以，但是必须注意做好通风换气以及自我防护工作，因为灸烟中的PM2.5是严重超标的。 我从来没有听进去过她的话，连古人不都说了吗，无烟不成灸。 灸烟据说有很多的好处，比如净化空气，比如舒缓神经，比如增强免疫力，甚至防癌抗衰老…… 灸烟怎么可能对人体有害？我根本不信！ 手术的结果，朋友患的是早期肺癌。 我去看望她，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居然还能笑出来，说这么些年我一直在担惊受怕着这个结果，现在石头终于落地了，我也解脱了。 朋友住院的同时，另一个艾灸发烧友也患上了严重的支气管炎，经过医学检查，他的肺脏换气功能大约只有正常同龄人的三分之一。 那段时间我发疯一般翻阅各种国内外的医学资料，因为近些年艾灸疗法在国外也是大行其道，我甚至还曾翻墙去国外的医疗网站寻求专业的科研分析。 可惜，灸烟对于人体的作用医学专家们做的研究实在太少了。 但我意外在网上发现这样一则消息，北京有一家很有名的艾灸会馆，专门给人做艾灸治病防病，经营那家会馆的夫妻虽然不是出于名校，但医术非常了得，前来就诊的人不计其数，治愈过的患者遍及全国，名气在北京曾经一时无两，但是他们夫妻二人，最终都在壮年死于肺癌。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巧合。 他们的独子后来遵遗嘱，并没有子承父钵，但有媒体采访，他也拒绝就此事发表任何看法，据说，也是遵遗嘱。 当我读到那则消息的时候，不由得悲从中来。 是有多绝望，才会拒绝他们的儿子再次接触这个行业，是有多深爱，才会勒令他们的儿子三缄其口，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亦不愿有人对这最古老的医术散布任何虚佞不敬之词。 灸本无罪，释烟其罪。 04 我默默地把所有的艾灸器具全部收拾起来，将积攒的一盒盒高至腰部的艾灸条全部束之高阁。 是的，我怕死，很胆小，在今后的岁月里，如果不到危及生命的最后关头，非艾灸不能解困，估计此生，是再也不会动用这些家什了。 是的，我就是这么贪婪无情，既想着要占尽便宜，又不想付出任何代价。 其实细细想起，古往今来，所有曾带给人裨益的好东西，无一不是锋利的双刃剑。 美到极致的容貌是大家都梦寐以求的，可是古代四大美女，拥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却个个身世凋零命运多桀，四美之中有其三都死于非命，仅剩的昭君也是几易其夫，三十出头就郁郁而终。 那些IQ爆表的天才，众人提及都既慕且妒，而他们的抑郁症发病率远高于普通常人，智商超群的天才容易自杀，这是全世界都公认的事实。 还有那些出类拔萃的画家诗人艺术家，他们天性敏感细腻，很容易与世界与他人与自我产生共振，创作出令人拍案叫绝的作品，可是他们之中精神分裂症的发病率有多高你知道吗？想想顾城、梵高、贝多芬…… 一代文豪苏轼曾在晚年发出这样的喟叹：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这里面有反讽的意思，但是智慧如东坡居士，一定是参透了许多的人生禅机，才抒发出这样悲怆的千古名句。 我喜欢的加拿大作家蒙格玛丽在《绿山墙的安妮》中有过这样的名句：任何世间所取，必付出代价。 选择了面包，可能就需要放弃爱情，选择了事业，可能就需要放弃对家人的陪伴，选择了拼命奔跑，可能意味着需要牺牲健康…… 就连上天赐给你某种特别的天赋，也一定会收回些别的东西。 芸芸众生，无一例外。 而所有那些能够选的，不能选的，最后的代价都只能由你自己来买单。 程灵素选择付出生命来为胡斐解毒，人鱼公主选择化作泡沫消散于大海，苏希西选择放弃古老的艾灸术，来呵护雾霾之下脆弱不堪的肺。 人生苦短，浮生如梦，亲爱的你，是否已经做好了选择？ 想要换取什么，拿什么来换，上帝微笑着，在等待与你的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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