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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老太太有个习惯动作，只要自己的外孙女一来，她立即会打开炕头一个柜子，拿出一个点心盒子，那里有外孙女爱吃的各种小食品。如果田老太太是在外孙女进来时才看到她，就会立即站起身来到炕头上去取那个小盒子，如果是外孙女进院子时她就听到了外孙女的声音，那个外孙女走进屋里来的时候，那盒装着各种小食品的盒子就会早早地打开在桌上静静地等待着她了。 外孙女对此习以为常，她甚至习惯了只要到姥姥家就一定会有一个丰盛的点心盒等她这个事实。很多年过去后，姥姥的模样在那位小姑娘脑海里渐渐变得模糊了，但姥姥站起来的身姿和那一盒永远不会空的点心盒却一直没能让那个哈尔滨小姑娘忘却。 然而有一天，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这让那位哈尔滨小姑娘感到格外奇怪。那天她走进屋里，忽然发现屋子里坐着很多很多的人，几乎每个人都是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而往常只要看见她就会立即站起身来去拿点心盒子的姥姥，这一次见到她不仅没有站起身来，甚至在看到她时也没有力气冲她挥挥手。 满屋子的大人仿佛立即就发现了她，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对田老太太说，“瞧，外孙女看您来了，睁开眼看看孩子吧。” 当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光落在年仅五、六岁大小的外孙女身上，并有人伸手将她拉向躺在床上的田老太太身边推时，小姑娘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她使出浑身的劲儿挣脱了拉她的人的手，转身就向外屋跑去。她实在不明白，一看见她总会立即站起身来给她拿点心盒子的姥姥，怎么忽然间成了完完全全的另外一个人，成了另外一种样子。 还没等小姑娘跑出门去，一个年轻的身影迅速从后来追了上来，一双有力的手很快抓住小姑娘的胳膊，紧接着，雨点般的巴掌快速落在小姑娘的身上、屁股上，间或还伴着一个好听的但被愤怒充斥的声音：“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姥姥那么疼你，可你去不肯进去看姥姥一眼，不太像话了……”话语、拳头夹杂着哭声交织在小女孩的周围。 长到五、六岁，还没有人碰过一次小手指头的小姑娘吓坏了，她用小手紧紧地抓着门框，就是不松手，任大人怎么打她、拉她就是不松手，而这时候，她才注意到，打她的人就是她的母亲——那位“哈尔滨姑娘”。 “妈妈是什么时候回到东北的？”小姑娘在感受到母亲愤怒的巴掌的同时，心里竟然流过一丝欣喜，因为“妈妈回来了” 小姑娘心里不知怎的来了一股邪劲儿，“妈妈回来了，不仅不看她，还打了她”于是小姑娘反过手来，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回手也捶打着自己的妈妈，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身上的疼痛、心里的惊喜和莫名地恐惧交织在一起，她哭得更厉害，回手打妈妈的小拳头挥得更密了。 就在哈尔滨姑娘一愣神的功夫，小姑娘被一个年轻小伙子抱了起来，那个年轻人抱着哭泣不止的小姑娘转身走出院子，来到了街上。 街上熟悉的街景让小姑娘变得安静起来，最终让她止住哭泣的是年轻小伙子给小姑娘买的一个东西（是食品还是玩具已经记不清了）。这时候，小姑娘才开始静心地听年轻小伙子讲了这样的一个故事。 “你的姥姥，我的奶奶病重了，在外地的人们都赶回来看你的姥姥也就是我的奶奶，你太小了，确实太不懂事，要知道我的奶奶，你的姥姥是那么疼你……”年轻小伙子说着，眼睛一红，泪水从一双大眼睛里一滴滴落在小女孩的衣服上。小伙子也顾不上擦，只是把小女孩更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 小姑娘不吭气了，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表哥（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自己的表哥，头发很黑，眼睛很红，双眼皮使眼睛显得很漂亮），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如果她立即回到姥姥的身边，或许能够让病危的姥姥心里会更舒服一些，但是她不知道应该那样表达，而大人们似乎理解了一个小孩子面对病危老人时的那种害怕心态，也没有让小姑娘再回到姥姥身边，而这次见到姥姥，竟成了小姑娘与姥姥的最后诀别。 今天，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写下这些。是想念我的姥姥了，还是想念我的母亲了，还是想念我那位如今已在美国生活多年的表哥了，我说不清楚。 写出来了，心里就多了一份释然，尽管心里对姥姥的那份歉疚依然存在。 ------------------------------ 人们常说“隔辈儿亲”，其实每一个“隔辈儿亲”的背后，都有着不同的亲情故事。作家姐姐当年写下的这个故事，让我想起同一个版本的场景再现...... 我丝毫不记得姥姥的模样了，似乎姐姐口中的零食，我一点都没有任何记忆，母亲每每提到姥姥去世前的情景，就会表扬幼时的我很“仁义” 据说母亲带着我和姐姐去姥姥那告别，姐姐似乎因为害怕就是不敢前去，而幼时的我走到姥姥床头，轻声问她，姥姥你好些了吗？你哪里不舒服啊？ 隔着时空，我似乎看到了年幼的我，靠在姥姥的床边和姥姥说话的情景，想着那一瞬间，姥姥对外孙女的疼爱，母亲的欣慰，还真为自己庆幸，虽然，那些场景，对我来说，都只是亲人口中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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