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城南花木深

江北my 2021-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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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花木深

文/Lx.

北方的大雪让整个城都裹上了银霜，这是离开南方的，离开她的第三年，冬，有种暴雨来临前的气息。

树木的枝丫光秃秃的，寒气充斥着每一个角落，人们裹紧大衣，慢慢的踱步行走着，积雪还没有很多，没有到暴雪常下的日子，保安亭旁放着扫雪的帚子，聊天的人们嘴里哈出一口雾气，卖糕点的店刚把灯打开，放在商品架上的面包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烘焙的技艺在离开那座小城之后开始减退，不知为何总是提不起兴趣来，亦没有过往那般对糕点用心，索性辞了在蛋糕店的工作，终日百无聊赖之后去宠物店里选了一只猫，纯白色的，异瞳，和她梦里的一样，小北给它取名为十二。

学业即将完结的她开始寻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在每个安静的夜里疯狂的游览各大招聘网站，白天便一头扎进找工作的大军中，而想她，在所有寂静空荡的夜里，在所有充满陌生脸庞的白昼，还有在那些醉人的黄昏里。城市上空飞机划过留下的轰鸣声，她拾起枕套上的头发，看得入迷，或然苡子的头发已经长得很长了吧，或者有了新的生活，身边也有了更为知心的好友了呢。

关了灯，窗户外还是醒着的城，光透进来刚好落在地毯上，十二熟睡了，它刚来的时候总喜欢爬上小北的床，该是怕生吧，日子久了它也可以安定的睡在小北给它准备的窝里了，房间里开了暖气。这三年来她还是没有勇气拨通苡子的电话，她那个陈旧的号码也从未接收过苡子的来电，小北闭上了眼睛，雨开始下了，十二似乎惊醒了一会之后又睡去了，小北也伴着雨声慢慢的进入梦乡。

“喂，好你个小北，你怎么还在睡，我都饿了，你赶紧起来给我弄吃的。”苡子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她就这种时候最像个孩子了，小北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苡子正在看她，头发还乱蓬蓬的，应该也是刚醒，小北又把眼睛闭上，开始嘟囔着：“不起，不起，明明你都醒了你还不去做早餐，你不是比我大吗？不是应该照顾我的吗？”说完便转身过去继续睡。苡子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说：“好像，有点道理，好吧，那我就勉强的照顾一下你这个小朋友吧。”话毕，从床上挪到了床沿，穿上拖鞋，往洗手间走去。小北转过身偷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然后睡去。

入夜的寒冷侵蚀着肌肤，十二似乎受了寒气，醒了跳到小北床上，蹭到她的身边，蜷缩成一团，小北感受到身旁似乎多了什么东西，从梦中醒来，看见十二乖巧的蜷缩在自己的身旁。

也不知道第几次梦见苡子了，离开的三年断断续续的长长短短的梦，梦见两个人还在那个小房子里，梦见苡子还在身旁。自己醒来的时候看着房间的天花板发呆，这样的梦也不知要持续多少年，打开手机看了时间，发现还有很久才天亮，小北再次闭上眼睛，想起，往日南方的冬天的时候她就总是挨着苡子睡，眼泪从眼角的缝隙一滴滴的滑落下来。

我们说好不贪不念不想，这世界太多来去无常，从十六岁到十九岁的三年呀，好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那间老房子的勒杜鹃早就没有人照顾了，我走以后她就没有再去过那个地方吧，或者她真的不会想起我了吧，好吧，那好吧。

晨起，昨夜的雨已经停了，原本的雪地被雨冲刷之后滑了很多，眼睛被昨晚的泪黏住留了一层霜，小北慢慢的睁开，十二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小北声声的唤它：“十二，十二，十二，十二你又跑哪里去了呀，麻麻已经起来啦，你马上就会有吃的了。”小北朝洗手间走去，拿起发圈把头发扎了起来，已经长到了离开时苡子头发的长度了呢，牙刷是苡子喜欢的粉红色的，牙膏有两支，一支常用，一支草莓味的，想她的时候用，苡子最喜欢草莓了。

水龙头哗啦哗啦的响，从热水器来再加了些热水进去，北方的冬天可不是开玩笑的，水冰得很，刷牙，洗脸，等小北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十二从那扇专门给它做的小门里探出半个身子，还有些许的雪在它身上没有抖掉，小北进了厨房，十二从小门里下来往小北走去。

小北回头看它，身上有一半还没完全干，怕是跑出去的时候没有抓稳摔了一跤。她把十二抱起来，往卧室走去，拿了条毛巾，给十二擦身子，它不乖，一直叫还一直挣扎，小北索性就把它整个裹起来，十二就不挣扎了，任由小北折腾。“你看你，成天跑出去，这雨刚下完，雪又没化完，你不摔才怪咧。”小北轻轻的给十二擦身子，一边像教训小孩子那样教训十二，十二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喵声从一开始挣扎的声音变成了温柔的低吟。

卧室的暖气还没有散，小北把十二松开，抱到地上，十二舔了舔它的毛，伸了个懒腰，慢步的走向放猫粮的碗，在厨房的边上，小北知道十二饿了，快步的走向厨房。“十二，你稍等一下，麻麻去给你拿猫粮”给十二放好猫粮之后小北洗了洗手，准备给自己弄早餐。心想着，今天地那么滑不如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天吧，反正也好久没有好好的歇息一下了。

打开冰箱，看见放着的柠檬，想起在南方的时候嗜酸，苡子总能从水果市场里买来不一样的水果给她屯着，现在倒好，柠檬放着也没有什么吃的欲望，只是偶尔会切上几片来泡水喝。

从冰箱里拿出鸡蛋，想到冷藏室里该还有半包饺子，拿了出来，把鸡蛋放进蒸蛋器里开始蒸，然后拿出小锅开始煮饺子，水蒸汽随着锅里的水烧开之后氤氲开来。

起锅的时候鸡蛋也好了，小北拿出味碟，往里面倒了些陈醋，这大概是小北最喜欢的吃法了。以前和苡子一起吃饺子的时候自己总爱加醋，然后三番四次的劝苡子和她一起吃，倒好，苡子从原来的不爱吃慢慢的几乎无醋不欢，想来，她身上倒有自己的半分模样。只是不知道现在谁给她下饺子，谁屁颠屁颠的跑到楼下的便利店只是为了买瓶醋回来吃顿饺子。

十二吃完猫粮之后走到小北身边，在她脚边打转，小北把它抱起来，十二就安静的躺在小北的怀里，看着她慢慢的把饺子吃完，平日里她都不在家，十二一只猫呆着也着实无趣，有一次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听见十二一直叫，可怜兮兮的，就请人给它做了个小门，它倒也乖，跑出去了还是会识路回来，大抵是养久了，有感情了吧。

冬天在小北一节节的花艺课中慢慢的过去，说来也怪，上的课程比夏季时分多了许多，报名的人少了，该是担心冬天花材供应不足坏了课程吧，人少了自然可以分到的花材就多了，平日里一个班有四五十人现在才十几个，老师教得格外用心，小北自幼对色彩搭配敏感，学得也快。开春的时候小北在一家花店找了份兼职，想着一来可以更加的熟练先，二来顺便学学怎么打理一个店铺。

花店的老板是个南方的女子，随着她的先生落家于此，她先生每天都来，把搬花的粗活都做完了再去公司，晚上打烊的时候她也等他来了才开始收拾，有时候她先生下班得早，她就可以早点关门，小北也可以早点回去，晚了她就坐在店里看着来往的人群，盘算着一天的花材进出然后清点一下明天要订什么花材，也不催促小北干活，她说呀：“卖多卖少，赚多赚少，那都不大重要，自己心情愉悦那就好了，也不奢求什么。”

小北笑，心想她也是好福气，寻得一个好人家，免了尘嚣的繁杂也免了工作的辛劳，平日里所做的都是自己喜好之事，颇为欢欣。

“哎，小北，你看起来也二十几岁了，可有喜欢的人？”老板突然问她，小北愣了一下，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回头看了一眼老板，她在等她的回答，然后又转过头继续剪花。“有啊。”小北回答她。“那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他，平日里和我聊的话题最多的大概就是你家的猫又跑出去啦，你家十二感冒啦，你家十二挠你沙发啦，却从未听你说过你喜欢的人。”老板继续追问小北，小北修了修多出来的叶子，声音很小，但是很坚定“她是个女生，我离开她三年了。”老板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老板从抽屉里翻出本子，开始写点什么，小北也没多想，平日里老板就有用本子记录的习惯，哪个客人要什么花，有什么要求，她都写得一清二楚，很是细心。其实花店她一个人是完全忙得来的，只是她先生怕她有孕在身劳累到了，所以招了个人帮忙打点一下，顺便可以在他不在的时候有人陪她聊聊天，解解闷。

老板叫木馨，她说等宝宝出生了，如果是个女孩子就给她取名为木槿。她一笔一笔的写，写得很慢，很认真。小北整理好摆放的花，给它们换了水加了新的保鲜剂，顺便把明天要用的花材备好，放在指定的位置，修剪好，等客人来的时候再按客人所好设计好花束做好最后的调整。

春天的一场雨在夜末降临，十二依旧会跑出去然后在它吃饭的时间回来，小北整理了一下房子，把十二掉的猫毛清理了一下，地毯早日就洗好了，没寻得一个好天气，加上春雨又来了，便还是湿嗒嗒的挂在阳台上。

木馨给她发了信息说：“明天，我先生要陪我去做产检，就先麻烦你帮忙打理一下店铺了哟，花可以不用摆出来，太重了，你就帮忙把花包扎好给客人了，谢谢你。”小北回复了一句“好的”洗漱完之后看了会书，便准备睡去了，这样绵延的雨天最可以让人安静了，书架上放着她这三年来看的书，不善交际，该是三年前开始的，总觉得自己很另类，但是那就是自己啊，所以就尽可能的减少了社交，团体活动的时候永远是被忽略的那个，所以每次她都是意思意思的参与一下，坐了一会又走了，无人问她去哪，无人问她还回不回来，久而久之她们也习惯了小北，有活动也不会主动叫她了。

十二在绵延的雨声中睡着了，小北也是，春天的雨还没有夏季中的那样猛烈，细雨绵绵的，空气都夹杂着潮湿的气息。

以前下雨的时候遇上周末，她就跑到苡子那里，一睡就是一整天，那时候就她俩人总是推搡着谁起来做饭，该出去买菜。小北每次都会妥协，穿着拖鞋就出去了，伞小，雨大，有时候回来的时候头发湿了些，苡子便拿来一条大大的毛巾，裹着她给她擦头发。“你呀，明明那么大个人了，打个伞都不会，每次都把自己给淋湿了，万一感冒了怎么办？”苡子一边给她擦头一边指责小北，哈哈哈，小北笑。“感冒了我就请假，发烧了才好叻，在你这里多呆一天是一天，你总不能欺负个病人吧，然后你又可以专心的照顾我，多好，你一整天的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占了，”“那你就不可以跑去和别人玩了，想想就很开心。”小北开心的对她说。接过苡子手里的毛巾开始自己擦，苡子走进卧室。

“你呀，就巴不得把我囚起来，不让我和外人接触，也不知道你那小脑袋瓜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苡子边走边说，从卧室里拿了个吹风机出来给小北吹头发。“明明头发那么短居然那么难干，每次给你吹头发我都累个半死，感觉是只废手了。”苡子认真的一点一点的帮小北吹她的头发，一边吹一边吐槽她。小北突然伸手抱住她，笑着说：“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天气好的时候小北除了上课，做糕点打点一下叔叔的店，还有就是在阳台养了盆勒杜鹃，到了冬春之际的时候开得特别好，那是她最喜欢的花了，小北打理得很细致，所以每次花开都也特别艳。

离开那三年小北不是没回去过，但是时隔的时间太长了，勒杜鹃在阳台上枯了，她把枝条拾了出来，就剩一个空盆了。家里的摆设和走之前一样，她好像没有来过，她明明就在附近的呀，也不过来看看的吗？好吧，没关系吧。关门，然后离开，熟悉又陌生的空间呀，南方的小城发展得很快，听闻那个地方快要拆迁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知道，不过都已经人去楼空了，拆不拆对她而言应该也不大影响吧。

太阳悄悄的升了起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子里，花店开门的时间晚，小北也不用一大早就起床，十二跳到她的床上，她把它举起来。“哇，十二你居然重了，你不是天天都跑出去的吗？你莫非跑出去睡大觉吃吃喝喝的吗？居然长胖了。”小北把它放下，摸了一下它的身子，便起床洗漱去了。

出门前给十二放好了猫粮，十二目送着她出门之后才慢条斯理的走过去吃。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小北买了早餐便去了花店，订花的人不是很多，一个人应该可以忙得完，把花店的门打开，看见收银台上放了一大束的满天星，粉色的，还有一封信，写着给小北，落款是木馨，小北把花放好，然后把信封放进了自己的包包里，想着老板会给她些什么呢，还是回去再看吧，万一是辞退她的消息呢，还是晚点知道的好。

收拾好店面，把那些受损的花瓣去掉，打扫了一下花店，昨天订的丁香花今天该要送来了，木馨贴了个便利贴在收银台上，告知她今天会来新鲜的丁香花。果不其然，送花的员工抱着一大把丁香花推门而进，“这是你们昨天订的丁香，麻烦确认一下，顺便签个字，谢谢。”小伙子把花放下，单子递给小北签名之后便离开了。

很快整个花店都充满了丁香的味道，在原本重味的香水百合掩盖下偷偷的跑出来。

等到最后一个客人把他订的花拿走了，小北收拾好店面，把木馨送的满天星抱出来，锁上了门，只是无意中提起过喜欢满天星呢，其实也不是她喜欢，是苡子。原来她有记住的呀，小北像个幸福的小女生把它抱回家。打开门，十二出来迎接她，洗完澡，拿了毛巾在擦头发，从包包里拿出木馨写的信，字迹很是清秀。

给小北：

那天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的时候，其实你回答的时候我就在想，是要有多喜欢一个人才可以藏住喜欢呀。

离开的三年对你来说应该很长很长吧，可是喜欢就是喜欢呀，无论她对你而言是不是合法的，她是不是不可以接受这样的事情。都是你的喜欢，舍得离开是因为不想给她困扰吧，虽然你从来都没有谈起过她，但是她于你应该很重要。

没有追问下去是想着，你可能不想那么多人知道吧，或者是你还没有接受那样的自己，会觉得自己很不一样吗？其实也不大关系，爱就是爱嘛，没有性别之分。其实生怕惊扰了你的喜欢，你该也是怕外人的闲言碎语才离开原有的生活的吧，所以我也不大好多说些什么，不过呀，该勇敢一点面对自己呢，面对那个你很喜欢于你很重要的她。

加油。

——木馨

落款是那天老板问小北有没有喜欢的人的日期，原来她是在写这个呀，嗒的一声眼泪掉在了信纸上。

小北给木馨发了条消息：谢谢你。

十二走过来跳上沙发，蹭着她。

恋人十二画

家人十二画

朋友十二画

所以十二的意思是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