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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 爱 河南邓州 苏相群 从异省他市想念远在家乡的父亲，几十年来不知有多少次了。在马路边或公园里，每次看到父亲牵着儿子的手，就会品味这浓浓的厚重的父爱情怀。正值父亲节来临之际，不说说父亲的爱，像是欠下人世间父爱传统的一笔债似的，只有在这异国他乡，把涵养于心的父爱情怀，寄语赓续遥远家乡的父亲。 父爱是人世间最深层，也是最持久的情感。是我心之所系，情之所归。世界上没有比父爱更沉重的山，但也没有比父爱更温暖的春。 几十年前深刻的印象，遗留于我现在的生活中的，是在放学回家的归途中，亮了的天变成了乌云密布的天，仿佛夜幕提前到了人间。当一场暴雨突然降临，却意外地发现一把印有心形图案的绿伞，罩在我的头顶，再大的雨点也不能淋湿我的衣服和书包内的课本。我看到的是父亲。这时即使伞外如此狂暴的雨声和訇訇雷鸣时时像鞭炮一样当空炸响，我也毫不畏惧，也不惊慌、也不失措。父亲的手臂正搂着我的双肩，如守宫的古槐，叶昼聂宵炕。 我也记得几十前家的夏。在家乡五六月的中午在庭院树的绿荫下纳凉的时候，隔着篱笆望去，是老祖母种的一片菜园，远远的看到老祖母所养的芦花鸡，正领着小鸡在绿茵中四处觅食。当一场大雨也突然降临，将所有的小鸡赶到屋檐下，小鸡显得惊慌失措，而在这时，那只芦花鸡却展开它的双翅，像雨伞一样为小鸡遮风挡雨。雨过天晴，小鸡却安然无恙，又四处觅食撒欢。 这异曲同样的爱，那么是什么能替代我去体会父爱如山和温厚朴实呢？这光景，是怎样的使我涌出慷慨的温暖的热泪！就算躺在如梦丝的床上也是叫我久久难以入睡。 从前在家乡七八岁的童年在田间随父农活忙完的时候，父亲很轻松似的扑扑身上的泥土，牵着我的手走在田梗上问道：“累不累？”“累——”我拖着悠长带着抑扬顿挫的童音回答着父亲。父亲又说道：“累不累，想想我们的红军游击队，还累吗？”我摇了摇头：“不累了——”父亲看着我口中脱胎换骨刚微露的萌牙，脸上露着浅浅的微笑。古老乡村的道路虽显贫脊，但路两旁的蔬石沙土上也不缺花的点缀。野花野草，什么形态都有，什么颜色也有，紧草密布（紧草密布是草挨挨挤挤方便的比喻），芊芊莽莽，早把这简扑的村路装扮成绚丽姿娇花的龙鳞路。上了一点岁数的父亲，也有了童心，掐了一把，送到我的手中，我欢笑着，跳跳蹦蹦，跟在父亲后头踩着夕阳晚霞铺满大地的茵红向家走去。 如今啊，我读着台湾诗人余光中的《乡愁》，不再因乡愁而落泪。因为呀，人世间还有一颗更伟大更温暖的心坐在被海的浪花温柔轻拍的海岩上，正盼着她孩子的回归，而父亲的心也在微笑着。 但是把我的心灵带到一种崇高的境界的，却是早年父亲的对我语重心暖的谈话。早年，大学刚毕业在家赋闲了一段日子，在网络上一直投递我的专业和文凭。后被南京一所环境工程学院的院校招聘。越明年春，料峭的春寒早已退却，父亲一同随我前往。第二天，我们便起个大早，从邓县乘车抵武汉登船，顺江东去南京。当走到河岸小丘顶上一间带有飞檐翅角的凉亭里，我和父亲坐下来休息。水丰草茂的湍河水从下面缓缓流过，正散发着新涨的春水的气味。两岸是一望无际碧绿的麦田。早春的风光也十分醉人，父亲抽上一只香烟，把一张发黄的报纸一分为二，别一半铺在我要坐的石板登上，父亲语重心长的说：“儿大了，也将步入社会，要学会'海纳百川，容则为大’的心怀。与人相处，要学会宽容，不要在口舌上去胜过别人，也不要通过指责他人分出输赢，那并不睿智。指责或者宽容，不经意间就标注了你的成熟度。成己为人，成人达己。人人都有自己的难处，而你不一定懂得别人的生活，真正的成熟是从不只'利己’，也会从'利他人’的角度考虑问题。看到别人不容易多帮助，你的人生路才能走得更远。”父亲也颇有学问，幼年时他教我《资治通鉴》。这些话虽书上没见到，也许是他多年为人处世的经验。这一次父亲给我的谆谆教导，使我深悟“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的含义，让我深董做人的涵养。 父亲在南京只逗留了一周，不是记挂家乡农忙的话，我很想让父亲在这里多待一些日子。我知道，要不是我被招聘到这里，父亲也许这一生不会欣赏到南京秦淮河的风景和中山陵的建筑风格。第二天，父亲便乘上回家乡的列车。父亲坐在车窗旁，又把头伸了出来，向我挥了挥手：“早点回校，别误了签到，星期了给我打电话，”我望着车上的父亲渐渐离我远去。车窗外，铁道边，芳草碧恋山。铁道两边山角下的路旁是一树树梨花正含露幽香，看着带露的梨花，我也不再落泪。泪早被父爱的心烘得风轻云淡。我望着远方深蓝的天空，在晨阳山外山的地方，迟迟的西去的云是忧人的，载着悲切而悠长的鹰呼。我没有一丝丝离家的乡愁。当我离开父亲走向了全世界，父亲却望向了我，我是他的世界，始终如此。 有一年新春，我为父亲购买一件波司登袄，父亲问：“多少钱？”我回答：“一千多。” 父亲黑而瘦的脸色仿佛有些严厉，想说话，但竟没有说。我家的后院有一道后门，父亲走到那里，低声说了一句：“我平常说的尚俭戒奢都记到哪里去了？”说罢，父亲打开后门，背着手走了出去。后几日，我眼角眉梢也不笑了，我还从没见过父亲生过气。见父亲就象见到“杞人忧天”的塔，叫我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怀着一种负疚的感觉。我生怕父亲不高兴，再生气，温顺得象一只小羊，我也不敢高声说话，安静得如家乡倒春寒的落雪。躲着父亲，远远的察言观着父的色。我也暗笑我以这种姿态呈现，似乎在处处受窘，不似贼也像贼了。可令我意料不到的是，有一天早晨，父亲又以一种展新的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似一道亮丽的风景，他穿上那件新衣，展开双臂，扭了扭身笑了起来：“快看！儿子，漂亮吗？挻不错的，大小也合身，我感觉我年轻了许多。”真是知子莫如父焉，我知父亲的弦外音。你想一想，这么天我的表情，父亲岂能不知？他是多么聪明睿智的人，人老心不老，眼不花耳不聋，怎能看不到。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怕寒了儿的孝心，先批评后表扬。父亲的爱心是很难比方，无法具体的说，只能是一种不能言传的意会，是许多人不易领会的。 给父亲买衣，让我想起另一件事，戳中内心。 大学刚毕业那一年，第一次去女朋友家，买了当地的特产，还给女孩父母奉上一千元的礼包，结果就在第二天，女朋友就要分手，他指责我，说我太小气，给她父母红包数额太少，心里非常不重视她。可她那知道，我参加工作才一年，每月才不到二百元的工资，大学期间向乡邻东挪西借的学款才刚刚还清，奉上特产和红包后，我身边几乎只剩下回去的车费了。我还正着手准备买房的首付，我没有和女友说，不想给她压力，只想给她惊喜。我也想当一回人间的伟男人伟丈夫，上赡养父母，下照顾妻儿的男子汉。 这件事让我在几十年的岁月常徘徊于父爱、情爱这两种爱的交纠之点中，也让我品味着几十年的岁月人生。尽吾爱也而不能得情者，可以无悔矣！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历人往往各有所好。陶渊明独爱菊，而我的爱好颇广矣：“爱花、爱海、爱父母。” 喜欢看花。我家屋所在的小山后边，便有一大片野花烂熳的百草园花的生长地。我喜欢到那里赏花、嗅花。我家屋的后院还有一道后门，每遇到雨后新晴的上午或下午，我打开后门，看到的是一个花草的园，上边是蓝云点缀的艳阳，下边是一片五颜六色的百花。红的、紫的、墨蓝的……都有，不过大的还有那猩红的月季。我看这含露乍开的花似父亲温暖的笑脸。我嗅着花香，看着花露，我仿佛嗅到了父亲经过辛勤劳作后溢出汗水的味道。我从此便认为花的味道便是父亲汗水的味道，父亲汗水的味道也就是花的味道。 喜欢看海，不论白天或夜晚。前些年，我正跟着父亲在学一些关于海洋科谱方面的书，也拜识了海的尊颜，了解了一些海的起居生活。闲暇之日，我常常到海边，站在高高的海岩上，看那一望无际的碧海汪洋，向东流去。遇到海情涌动的时候，它们波涛汹涌，惊涛拍着岸沿，卷起千堆雪的浪花抛洒在我的身边，可我一点都不惊心畏惧。那波澜壮阔的力量，像父爱的力量，在我人生前进的道路上，时时激励着我，当我遇到困难在人生的低谷开始焦虑、迷茫和紧张，垂头丧气有所不为，倦怠了准备撒手不干了，又是父爱的力量，似波涛汹涌的大海，给我新的勇气，一股激流勇进之气火辣辣的从丹田升起，重新站了起来。就象撑上水船，行止滩脊急流，我却挺直腰板，把篙处着力，一篙跟住一篙，勇往直前，不论怎样“浪急打船回”，我都劈开一个又一个浪头，毫不退缩，一个个困难又迎刃而解。 我更喜欢海上的夜，上面是星群密布深蓝色的天空，下面是浩浩无边的大海。在夜晚，站在海边，看着深蓝的天空悬着无数半明半昧的星，仿佛听见它们在对我小声讲故事，可又感觉到要摇摇欲坠似的，那怎么可能呢？有万有吸引力一样强大的父爱在支撑着呵！那些星透着光的幽蓝，似乎在向我眨着眼睛。光爱合壁，相得益彰，开创了人间父爱的辉煌盛世。海上的月夜，星夜是柔和的，是静寂的，是梦幻的。沉沉的天幕下，人静了，海也浓睡了，灯火阑珊处是海天以外的家。这时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孩子，躺在父亲的怀抱里酣睡了。这软款温柔的海夜、月夜、星夜似父亲温暖的心，融进我的血液，温暖也蔓延到全身，化成我浅浅的梦中微笑。积攒了一天的乏累、烦恼和怀情绪 （苦事难事、愁事怨事）都会像烟雾一样被父爱消散得风轻云淡，父爱使我养精蓄锐又睡个好觉，有个好心情，再迎接明天东方的朝霞。 我爱大海，但我也爱父亲。还是前天，风和日丽，在海边的沙滩游玩，海情轻轻地涌动着，柔和的海风拂拂的吹着我和游客的衣襟，一卷一卷的浪花拍到我们的脚下，趁待浪花退去的那一刻，和前来游赏的游客一道奔驰，竞争拾得一些贝壳、海石花、砗螯、螺蛳、蚬子和玲珑剔透的上水石。拾累了也有点倦怠，我直起腰，向海滩的远方看去，那海浪似顽皮的小孩，在海的浅水上欢笑着，跳跃着，似多情应笑我的贪婪。我知道大海的心胸是博大的，和我的父亲一样能“海纳百川，容则为大”，大海！你别吝啬。我要把这一包包的收获邮寄给家乡的父亲，让他独立自主，自由精心设计一盆盆景或一座假山或一座池沼，设在庭前，种几株修竹或放几条金鱼，作为他余岁福生的赏景地。我也要劝一劝周边的乡邻，那些能工巧匠和设计师们，可别帮我的老父献计献策，让他独立自主的想象设计。而捡得最多的是砗螯壳，它们稍呈三角形，质坚，白如细磁，它们还呈现出各种颜色的弧形花斑：有浅紫的，有暗红的，有赭石，墨蓝的，很好看。我突发奇思异想，我要从这一堆五颜六色的砗螯壳里去精挑细选，挑一个最精致，最绚丽的，然后洗净。我要把砗螯壳的铰合部的两个突出的尖嘴子，在糙石上精雕细磨，磨出两个小小的圆洞，做一个很精美的乐器，送给我的父亲，含在嘴里吹，呜呜地响起各种美妙的乐声，响起他童年的梦幻。待佳节归来，我还要在我家屋所在小山后的野花园，携着父亲的手，于乱花飞絮里，一起缓步香茵。 今宵庭院中，秋风暗香，浮动月皎洁。子情、父情，但愿情长久。我希望父亲睡前沐浴个热水澡，让浴室内弥漫在空气中的水蒸气带走父亲积攒了一天的乏累都跟着烟雾一起消散。因为他整日勤劳辛苦。喝一杯热牛奶，吃个苹果。父亲在饮食穿着方面，总是先子女之让而让，后子女乐而乐。 愿父今夜好梦，余后富生，抛掉烦恼，健康长寿。 故园老父应无恙，年年岁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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