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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芳名

 风舟微纪录 2021-07-06

读一首古诗:“渡水还渡水,看花复看花。春风江上路,不觉到君家。”语言清简如风,韵味极浓。说的是某人经过曲折水路去访友,反正也不着急,春天柳姿婆娑,花色正繁,他便一边行路一边看花:桃花妖娆,杏花清嘉,梨花晶莹,迎春花热烈……更多的是路边细碎的小野花,越是叫不上名字的开得越是俊美。不知不觉间,抬头一幢临水而居的院落,不就是邀约许久的朋友的家么?古人清雅无求,访友也随兴,就像晋代王子猷,大雪之夜忽忆戴安道,即兴乘兴出行,将到戴家,却又返回,人问其由,答说:乘兴而来,兴尽而返。用现在的眼光来看,不是神经病是什么?现代的眼光无法理解古人的逸趣:他访的不是友,是一种兴致和心情,雪夜乘船那是何等的神姿仙态?子猷之雅,不足与今人道也。

不愿跻身拥挤的人群,我喜欢穿行草木间。

朱自清一篇《看花》的文里说:“一个好朋友是从知道姓名起的,我想看花也正是如此。”作为一个初级植物控,我也常依靠查找植物图鉴、向各种人询问等方式,略知了一些植物的名字。平时,看看身边植物,如路边眼睛一样的蚕豆花,红白相映的豌豆花,金黄的茼蒿花,清雅的紫云英,星星点点的阿拉伯婆婆纳……渐渐,我能分清侧柏与扁柏的形状,明白菊花苗与艾蒿叶的不同,知道垂丝海棠与帖梗海棠的区别,能辨识小叶黄杨、大叶黄杨、女贞、红叶石楠等。  

 人间草木,四字,极简,却有一种清香自持蕴于其中,其境开阔,其情闲适,其味悠长,难怪汪曾祺以之为书名。孔子曾说《诗经》有七种用处,其中之一便是“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诗经》里的“蒹葭”、“卷耳”、“荇菜”,不是以其千年之幽香,芬芳着我们的视野和神经么?人生天地间,与动物植物杂处,本是共生同存的盟友,我们却不能识得盟友的名字,何止是遗憾?简直是无德!

    喜欢一个名叫“丛桦”的山东女作家,跟踪阅读其博客好几年了。这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子,对生活有一种天然的热情与文艺范儿,她的文章篇篇风趣,句句锦绣,笔尖如绽莲花,尤其让我神往的是她对植物的喜好,超过我所见过的所有人,让我痴迷。她时常在博客里贴上所居小城或附近山中的应季花草,每一图都附上植物名,很多是我闻所未闻,如“蚤缀”“繁缕”,有的甚至连读音都拿不准,如“葶苈”“缬草”等。曾私下向她讨教,如何识得诸多草木名?答曰:“拜师学艺多年!”我心下朗然,樱桃好吃树难栽,不下苦功花不开呀,拜师并不太重要,真正的学艺,无非是做个有心人,多花些时间和精力罢了,世间事大抵如是。

自己琢磨了一回,狠下功夫,我用了笨而快捷的办法:找度娘。输入某一植物名,如“玉兰”,搜索图片,所有的玉兰齐齐开在眼前,择其一图收存之。同时,度娘的强大联想功能显现,在搜索框旁边显示了一连串的名字,如“樱花”,“凌霄”“丁香”“茉莉”“风信子”等,一一收存之。如此再三,反复累积,所识花草果然多矣!识得了凤仙花、瓜叶菊、花木蓝、金丝桃、曼陀罗、鹅掌柴、洛神花、七叶一枝花等。于是,街头行走,也能侧目观看花坛里的栾树、龙爪槐、木槿、紫薇、海桐;郊外散步,也能与一年蓬、车前草、白茅、益母草、榨浆草打声招呼;外出旅行,也能像模像样地辨认千屈菜、夏枯草、车轴草、金鸡菊了。总之,我在大家眼里,俨然半个植物“专家”了。别的用处不大,成就感还是小有的,哈哈。

换言之。高铁时代的人们,一切求速成、求便捷,很多高雅的情趣已遗失,“慢慢走,欣赏啊”已成为一种无用的哀叹。疮痕累累、让人灰心失望的尘世,因为有了花草而变得饱满丰盈,婉丽多姿。在网上曾看到一些外国街头的各种书店、咖啡店、便利店,俱用花草作装饰,极具浪漫气息和文艺氛围,让人一见而生温柔之心。而生之喜悦、爱之浓郁也将随花香弥漫。我想,用花草拯救灵魂,或许不是一种无法实现的想象吧?

我愿意在各种场合遇见花草,如同痴情男子邂逅心仪的女子,抛开一切门第观念陈规旧律,拘谨而激动地上前问一声:“请问芳名?”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那是欲望的风。

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这是草木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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