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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需求决定发展，不过这句话用在精神疾病治疗手段的发展史上……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西方早期的精神病院更像一个收容所，后来甚至出于“经济”原因发展起了疯人展项目。 病人们被训练出各项技能，用表演来给院内创收，并接受游客的投喂，好不热闹…… （群魔乱舞的西方早期精神病院，图片来源于网络） 开始，人们普遍认为精神病人的发疯是魔鬼附身。 （上世纪被记录的驱魔照片，图片来源于网络） 后来有人认为是因为理智的丧失导致人变成了野兽，精神病患者必须被关在远离人群的疯人院，老老实实当一群野兽，为疯人院创收。 而那时的当权者也很支持疯人展举行，他们认为这样能够警醒民众保持理智，珍惜当下——大概就是有些人安慰别人喜欢“比惨”差不多吧。 （当时上流社会的人们，图片来源于网络） 大概是因为疯人院的病人实在太多，当时的外科医学水平也有了很大的进步，一些学者便开始将研究方向放在了“治愈疯子”。 倘若能够发明治愈那些发狂患者的方法，既减轻了病人所在家庭的负担，又能够减轻精神病院的压力，必定能够在医学界名声大振。 于是…… 有一部分学者选择了钻研手术疗法。 1921年1月，柯顿医生在普林斯顿大学发表了著名的“拔牙理论”。 柯顿医生认为精神疾病的根源来自于病人身体内部器官的病变，只需要找到这个病变的器官并切除，病人便能够痊愈。 柯顿医生在提出这个理论之后开始了“艰苦”的实验历程。 因为，他的病人真的很艰苦…… （柯顿医生，图片来源于网络） 他担当新泽西州州立精神病院的主任一职时，一直致力于采用“排除法”治疗病人。 一开始，他选择拔牙，有牙洞的先来，有牙周炎的后来…… （被拔去牙齿的病人口腔，图片来源于网络） 拔到后来，精神病没有治愈，病人一个个都瘦了…… 废话！没有牙用来吃饭可不就瘦了嘛！ 在发现拔牙没有用以后，柯顿医生继续切除病人的其他器官，卵巢、睾丸、胰腺、扁桃体……没有用，胰腺、肝脏、胃……切到后来，病人表示情绪稳定。 因为他们已经死掉啦！ 怎么说呢，解决不了精神疾病，解决了精神病人也是一样……的？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人们发现柯顿医生的方法并没用，甚至有法院前来调查，认为他草菅人命。 柯顿医生感到无比崩溃，赶紧拔掉了自己几颗牙压压惊，也是个狠人…… 你猜，他把自己治好了没？ 不过，“切除法”后继有人，一名叫做莫尼兹的医生在19世纪的诸多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发明了前额叶切除术。 怎么说呢？算是有点效果。 毕竟接受了这样的手术，患者从疯子变成了傻子，也就谈不上发疯了。 ……
“切掉它，你家孩子/丈夫/……的病就会痊愈！” 前额叶切除手术流行于20世纪30年代到60年代中期，它的发明人莫尼兹医生甚至因此获得了诺贝尔医学奖。
（莫尼兹医生，图片来源于网络） 1935年，第二届国际神经病学会议在伦敦召开，卡莱尔·雅各布森与约翰·富尔顿两位学者在会议上发表了二人题为“藉前额叶切除术可除去黑猩猩之凶暴性”的学术报告。 这头黑猩猩在进行前额叶切除手术之前，一旦犯错将会表现出沮丧与悔恨等情绪，但是在前额叶切除术完成之后，猩猩将不会再表现出此类情绪了。
不会再有情绪？ 立刻，莫尼兹和他的伙伴弗里曼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俩在前辈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继续进行了一些动物实验并发现，被切除了前额叶的狗子变得很安静。 于是，前额叶负责在大脑当中掌控“理智”的理论就此得出。 各种狗子一直牺牲在科学实验的最前线，比如说苏联著名的双头狗实验。
（双头狗标本，图片来源于网络） 动物实验成功了，人体实验也要跟上。 之后的莫尼兹与弗里曼开始在精神病患者身上做实验，并且取得了某些意义上的“成功”。 在最初的人体实验当中，他们将病人的头骨钻洞并且在前额叶的位置灌入酒精，用乙醇的毒理反应杀死这一部分大脑皮层的活性。 对于前额叶的破坏确实让精神病人的状态有了肉眼可见的变化，这位患者说好听点变得沉默寡言，说得不好听就是变成了行尸走肉。
（前额叶手术过程，图片来源于网络） 但是与患者之前歇斯底里的状态相比，安静的状态简直太难得了。 对于那些常年为照顾和治疗患者疲于奔命的家人来说，强烈的对比给了他们很大的信心，前额叶切除手术在某种程度上拯救了一家人的平静。 尽管第一例前额叶切除手术就已经表现出了强烈的后遗症。 前文当中提到的第一位被实施前额叶切除手术的患者是一位女士，她接受手术后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狂与偏执，但是莫尼兹在实验记录中也写了这个患者变得比他们预料中更加的冷漠，甚至麻木。 这个手术破坏了她的正常功能，比如，她丧失了方向感。
（当时的前额叶切除术经常被许多人观摩学习，图片来源于网络） 在这之后，弗里曼进一步改良了前额叶切除术。 本来的前额叶切除术是在头骨上钻洞，之后用大针管抽出部分脑组织，切了多少、切没切对全凭手感。
弗里曼在研究过后，发明了经眶前额叶白质切断术。
经眶前额叶白质切断术不再需要在头骨上打个洞，而是选择了创伤性更小的方法——把冰锥从病人的眼眶伸进去，通过冰锥的缓慢移动，用来切断连结前额叶皮质与丘脑的白质部分。 严谨的弗里曼医生为这个手术规定了SOP，将使用的工具、插入眼眶的位置和角度，如何找到并且切断白质部分都做了严格的规定，提升了手术的精确度，减少了手术花费的时间，同时也避免了病人因为被开脑洞，伤口感染死去。 就此，经眶前额叶白质切断术的欧洲大流行正式拉开了序幕。 弗里曼的英文拼写是freeman，即自由的人。 可是他的经眶前额叶白质切断术在短短二十年里，剥夺了许多人一生的自由。 那一年，是1946年。 丘吉尔在这一年首次提出了“铁幕”一词，冷战格局初步形成，整个世界的人们都在紧张的氛围当中。 那些被剥夺“理智”的人们就在这样的气氛里开始了自己浑浑噩噩的下半生。
前额叶切除术的大流行 还记得吗？ 我们在上文中提到，莫尼兹因为他发明的前额叶切除术获得了诺贝尔医学奖。
（诺贝尔奖章，图片来源于网络） 他获奖时的评语为“因为他发现了前额叶切除术在治疗某些精神疾病方面的治疗价值。” 这一年是1949年，距离弗里曼改良了前额叶切除术，已经过去了三年。 莫尼兹的获奖给前额叶切除术带来了近乎极端的潮流效应。 一时间，莫尼兹成医学界大名鼎鼎的学者，常常接受报纸或者杂志的采访，频频登上杂志封面或者是报纸的头版。 许多精神病院慕名而来，邀请他前往做现场教学，当场为其他精神病院的医生们演示该手术。
（当时的手术教材之一，图片来源于网络） 莫尼兹获奖所带来的“明星效应”让大众对于前额叶切除术的接受度猛增，被实施此项手术的患者的总数也开始突然增加。 到1951年，就有18608人做过前额叶切除术。如果放眼于全世界，被执行前额叶切除术的患者数量更是多到吓人。 据统计，美国医生共做过大约4万例此类手术，仅弗里曼一生就做了约3500例， 英国大约17000例，北欧三国合计大约9300例。 在接受手术的人当中，有一部分人是根本不需要被进行前额叶切除手术的。 他们里面有不听丈夫管束的妇女，被诊断为多动症的孩子，一个手术的大流行带来了巨大的盲目，许多人被轻易葬送了一辈子。 广为人知的例子就是肯尼迪总统的妹妹罗斯玛丽（Rosemary）。
（年轻时的罗斯玛丽，图片来源于网络） 这个被肯尼迪家族隐藏一生的女人在出生时滞留产道，这两个小时的缺氧损害了她的智力水平。 尽管她在成长过程当中一直表现乖巧、努力，但还是没有办法与人人是精英的家族其他人相比较。 不过她的美丽让她迅速在各种上层圈子出名，曾经出席过白金汉宫的舞会。
（右一为罗斯玛丽，图片来源于网络）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大，罗斯玛丽越来越难以管教，肯尼迪家族的主人，她的父亲选择了前额叶切除术来恢复女儿的“理智”。 于是在1941年，23岁的罗斯玛丽接受了前额叶切除术。这次手术绝对是失败的，术后的罗斯玛丽不仅仅变得冷漠、麻木，也失去了自理能力，大小便也需要在佣人的帮助下处理。 她“退化”成了一个两岁的孩子，在轮椅上度过了余生，直到2005年去世。
（罗斯玛丽 图片来源于网络） 她真的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人们对于前额叶切除术的狂热让我想起了另一个相似的历史事件——“镭之狂热”。
（居里夫人，图片来源于网络） 在居里夫人发现了镭并获得了诺贝尔奖之后，西方掀起了“镭之狂热”，加入反射性矿石的儿童实验套装，甚至将镭加入保健饮料，声称饮用之后能够保证身体健康…… 其后果可想而知，饮用者的尸骨直到现在还在闪闪发光…… 而那些用镭颜料描绘夜光手表的姑娘们也深受其害，她们全都在辐射的危害中痛苦死去了。
（镭姑娘们会抿笔尖使其保持锋利，从而摄取了大量的镭，图片来源于网络） 我们对于新事物的狂热追寻在每个时代都有发生的可能，就像镭和前额叶切除术的大流行一样。 人们在后来认识了镭对于人体的危害，停止了将镭加入生活用品当中的荒谬行为。 同样的，医学界最后也前额叶切除术在精神病治疗方面既危险，效果又不稳定，还损害人权，前额叶切除术终于得以废除。 现在，人们已经认识到大脑中各个部分的重要性，也了解为什么切除前额叶会让病人显得“安静”。 前额叶复杂管理人们的高级思维活动，一旦前额叶与其他脑区的联系被切断， 患者的高级思维活动将被破坏，没有人格和尊严可言，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他们不是被治愈了，他们只是傻了。 1948年，一位精神病学者发表了自己对于前额叶切除术的终极看法：“在我看来，杀死他们比照顾他们更容易”。 也许对于当时选择为自己的家人实施前额叶切除术的人们来说，照顾精神病患者已经耗尽了他们全部的力气吧。
（直到现在，也有许多被囚禁的精神病人，图片来源于网络） 所以哪怕有一丝康复的希望，他们也想去试试，何况它的发明者还得过诺贝尔奖。 令人高兴的是，精神病药物的研发和推广减轻了病人的痛苦与家人的辛苦，以氯丙嗪为代表的精神类药物起到了比前额叶切除术更加优秀的效果，病人在施药后变得平静愉快。 最后，小编想说。 即使是毁掉许多人的一生的前额叶切除术，也能够在使用正确的情况下治疗重症癫痫患者，保护他们的大脑被癫痫发作破坏。 即使是早期精神病治疗中令人害怕的电击疗法，也能够在如今发展为安全有效的电休克疗法，治疗重度抑郁症等精神类疾病时有不错的效果。 刀本身无罪，有罪的，是拿起它行凶的那双手。 [1]符征 & 李建会.(2012).前额叶皮质切除术的实践与教训. 医学与哲学(A)(12),6-9. [2]Freeman W, Watts J W.Psychosurgery:Intelligence, Emotion and SocialBehavior Following Prefrontal Lobotomy for Mental Disorders[M].Illi-nois:Charles C Thomas Publisher, 1942:337. [3]李志涛,尹绍雅,岳伟,王金环,冯珂珂,李清云 & 冯梅.(2017).前额叶孤立术治疗顽固性癫痫. 中国神经免疫学和神经病学杂志(02),123-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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