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长篇《城市阴谋》连载之二十七

长篇小说《城市阴谋》连载之二十七，本长篇已由新华出版社正式出版。由著名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茅盾文学奖得主周大新、两届鲁迅文学奖得主王树增、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李敬泽先生联袂推荐。

第十章   这个时代谁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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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旅游

    在我个人的字典里，原本是没有这个词的。我只认为在我这个年龄的人，需要不停地奋斗，至于享受，那可能是以后的生活才会发生的事。但是因为有了她的出现，这个词从此生动起来了。也许，它过去被我随便抛在字典的某一个寂寞的角落里，像我长时期的心情一样，被我忽略与遗忘。

    “五·一”节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了我曾生活过的老城。我在那里上的大学。这使得遥不可及的旅游终于变为一次现实。在以往别人邀请的时候，我总是觉得旅游是一件非常奢侈与茫远的事，并且找出种种理由推辞。但因为她的缘故，当我踏上去外地的列车时，我便觉得生命有了一次重温的亲切。我原以为，现在的女孩子，出去是非常麻烦的，但是她没有。她没有带太多的行李，甚至没有化妆，只是随意穿了几件平常的衣服上路。善良的人呀，你还能说什么呢？一切也许便这样开始了。人生也许就这样有了另外的一重天地。过去我们从来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这使我想到，人的相遇，完全是出于偶然，但人的结合，却是必然的。大约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的缘故。

    我们出发了。从北京坐火车到上大学的老城，我感到她是我身边一个特别乖乖的孩子。当我搂着她时，我只觉得处处都充满了幸福。

    在走前的那天夜里，我说我要带她去见我在老城的亲人们与朋友们。那是我多年来在外自己认识的亲人们。她犹豫了说，你就那么肯定会选定我吗？

    在生活方面，我从来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她这句话的确让我躇蹰了一下。是呀，如果以后选定的不是她，把她带到老城的亲人们身边去，那不是太鲁莽了吗？

    我知道她非常想到老城那里去看海。从老城那儿出发，走了不久便可以看到海。我想，只要她高兴，便够了。我于是对她说没关系。

    她垂下头来，拉住了我的手。那在夜里我们热烈地拥抱。我甚至抚摸了她坚挺而又结实的乳房，并且彻夜不能入睡。

日记：某个夜晚

    某个夜晚，她来到了我大学时曾生活的地方，参观了我住过的房子。这是一个没有常客观顾的房子。过去许多日子，我一个人呆在这间清冷的房屋里，看书或者长睡不醒，把幽深的时光锁在狭小的天地，因为她的到来，这个房子里开始生动。而我觉得生活的另外一面，从此渐渐被她开发出来，那就是人生不单纯只是奋斗，还必须有爱与关怀。

    那个夜晚因此而开始充满诱惑，那实在是人生另一种诱惑。但我知道，爱的自然属性不会因为其它外在的原因而发生改变，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如果某个夜晚注定了要发生一些什么，我相信，人生总会有这样的一天，总会有这样的时候，让世界变成一片激情的海洋。某个夜晚因此而值得纪念，某个夜晚也因此由单调和枯乏而显得生动起来。

    但那个夜里，一切都没有发生什么。那个晚上，沉闷的房间里流动着青春的气息，告诉我自己还算年轻。其实只是轻轻相拥，也是人间一种非常美好的感情。而我们越过了几十年的关山与人流前来相遇，不就是期盼着一些美好事物的到来吗？当幸福像电流一般击中的时候，人类往往变得那样脆弱和不堪一击。

    那个夜里，我惟一想做到底的事，便是把手放在她的腰上，然后美滋滋的体味幸福。她那魔鬼般的身材，给了我太多的诱惑，我只觉得心里乱轰轰的像丢进了一颗炸弹，明明知道它很危险，却又不知什么时候全突然炸开。

日记：旧地

    我曾因种种原因多次回过旧地。旧地在我的记忆里显得那样冗长而沉闷，旧地的建筑物，直到很久以后，我还会想起自己骑着自行车从它们中间穿越时的样子。那里的天好像总是灰朦朦的，那里的人们永远好像只穿着灰褐色的衣服，那里的建筑总是显得没有生气。我逃离旧地因为种种原因，既有事业的向往，也有爱的失落，还有人们所经历过的一些沟沟坎坎与挫折。旧地因而在我记忆里有些苦闷。

    其实旧地给了我不少温暖的回忆。至少那里我自己认识的亲人们，总是把关爱与关怀的目光投射在我身上，教我怎样的做人和走路。

    我曾在旧地呆过了几年最艰苦的光阴。光阴因为艰苦，所以难忘。旧地是我奋斗的地方，因而它的一草一木，在我眼里还是很有感情的。我曾无数次一个人穿过那个城市，到我现在生活的城市里来；也曾无数次一个人坐在河边，想人生许多严肃的问题。结果我发现，人生的思考有时带来了滞步不前的阻力。有时匹夫之勇并不是一件坏事，同样，初生的牛赎，并不一定会吓退病中的老虎。

    过去我一人回旧地时，总是要想起从前的许多事情。那些事情曾让我的心灵痛苦，并且影响着我后来的生活，使得我原来十分相信的东西，变得不再真实。但是，她和我一起去旧地重游，我忽然觉得自己踩在骄傲的土地上，因为有了她的存在，我才知道我在旧地的价值。在旧地那儿，我差不多就是人们眼里一个别样的英雄，好像每次回来，在人们的眼里带有了衣锦还乡的意味。何况，因为有了她，我发现一个人很难总是保持着谦虚的姿态，在特定的时候，一个人的胸脯，同样可以挺得很高很高。

    啊，旧地，它将要重新塑造我的记忆。

日记：校园

    我很长的时间没有回校园了。校园在一段时间的暂别之后，变得更加美丽。但我想起校园的日子，并不是在热闹的时候，更多的情景，却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风中的情形。喧哗的声音消失后，我们归于生活的平静。我想其实许多人生的理想，只是属于年轻时候的，不管以后它是不是能够实现，既然是理想，我们便不能怪年轻那时的幼稚。

    在我眼里，如果一个人连理想也没有，那才是最为悲哀的。

    我领着刘红一起去看了我生活过的地方。有些地方留下了我的骄傲，有些地方留下了我汗水，有些地方留下我的伤痕，还有些地方留下了我温暖的血迹，其实她未必全能懂得，但我相信，她有一天在深夜里醒来，想起我总是善良地对着人们的微笑的时候，她肯定会记得，曾经有一个人，孤独地行走在人群里总会发出狼一般的嗥叫声。她可以想见多少个深夜里，有一人的魂，还孤孤单单地在操场上漫步。前面的路啊，因为没有人家可以用来乘凉的大树，因此更加充满了泥泞，也更加深不可测和恐怖。那些孤独的歌声和嗥叫，却飞越了理想的河流，想在现实中找到人生一个安稳的归宿。漂泊的日子总是太长，成功的日子总是遥远。因之如此，我那时的全部想法便是：奋斗！奋斗！还是奋斗！

    与常在好日子中度过的人相比，在逆境中生活经过苦难的人有时会把痛苦也会当成幸福。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我们在挤出了太多的血汗之后，才挥起森林一般的手，对着自己的天空宣誓：有一天，我们总会成功！

    只是，成功的笑容总是对我们这些人露得太迟。鲜花与红地毯常常是可望而不可即，我们便那样沧桑地经历了人世，并且在眼里，染了她同样的忧郁。

    在我奋斗的地方，她只是笑，好像有些漫不经心。对一个在城市的蜜罐里长大的孩子，我并不想她会体察我内心深处的隐痛。我也不想强加给她一些什么，要改变她生活的理念。我只是非常单纯地想，如果她能快乐地生活，并且永远把微笑挂在脸上，那就已经足够。

    校园那些天很安静，就像毕业时我们走后空荡荡的那天。那些一个个生龙活虎的小伙们，现在谁也不知他们到了哪里。他们是否已经娶妻，是否已经生子，是否已经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我们都不得而知。因此可以证明人生的相遇与离散的确全是缘份。我拥有她也是缘份。我于是站在操场那边想，希望他们都是幸福的。只是我有些遗憾，为什么我们在当初的生活中，往往怀有了太多的敌意、仇视与伤愁。

    而她，只是跟在我身边笑。她的笑容很灿烂，那张已被我有闪夜里热吻过的小嘴，显得那样鲜艳。特别是她那两个门牙咬住了下嘴唇时，我便觉得她非常可爱而又调皮。

日记：亲人们

    这不是血缘关系意义上的亲人们，而是我在外面自己认识的一些亲戚。当他们和她们看到我来的时候，每次把真挚的热情撒在了我的心里。他们特别是他们的家属们都盼望着我身边早日出现一个她。现在这个她终于出现了。她们给了我所有的能够做到的礼遇。只有回到这个地方，我的心才有完全的放松下来的可能。

    许多年后，当我纵视我所有的亲戚，我发现还是自己在外面结识的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更为可信可亲。而老家的某些东西，太过于市井和庸俗。有次我把这话对刘红讲了。她说生活有时就是庸俗的，怎么样？

    我一听便不再说下去了。我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说的，正如有些东西也只有说一样。女人们是听觉动物，她们希望听到好话，哪怕这些话从来不着边际。

    老城的亲人们给了我很大宽容。它使我在外面，时时能够感受到温情的存在。其实，我给予了她们的，不过也只是一点点而已。但她们却时常把我挂念在心上。刘红的到来，给了他们一些意外，增添了她们一些惊喜。我看到亲人们看我的眼光，也多了一些放心的意味。那时我想，是不是一个人只有结了婚，才能让人产生放心的感觉呢？

    刘红在老城表现得非常得体，这是亲人们喜欢她原因之一。那天夜里，她当着亲人们的面给我打来洗脚水时，我感到幸福在心里像水一般掠过。她眼睛在那一刻闪着的光，笼罩了尘世无限的温柔，使我当时便想娶她作我一世的新娘。

    那天夜里，我们几个人睡在一屋。我躺在沙发上，她在沙发边搁了一张小床。小床边上睡着我的另一位亲人。我与她共用亲人们提供的一张非常大的棉被。那天夜里，我故意把脚伸到她的身边，她一边和另一张床上的亲人说话，一边捏我不要这样，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痛。那天夜里，我甚至还坏到在她睡着的时候，把脚尖蹭了一下她的腰肢。

    当她们都睡熟了之后，我便想起在老城生活过的日子。这的确是一个带给我记忆较深的城市。我在这里生活了多年时光。这也是一个改变了我生活许多的城市，它带给我的，既有成功的喜悦，也有失败的印记；既有情感的真挚，也有情感的伤痕。后来，我离开了这里，这里的人们感到了失落。无论是领导还是同学，无论是老师还是老乡，再或是我认识和认识我的那些人，他们把深深的友谊与爱送给了我，使我在尘世中始终保持了一颗善良的心灵。无论怎样说，这是一个改变了我命运的城市。

我把刘红带到这个城市里来，一起重温了我过去生活的一部份。正如我从来没有告诉我过去奋斗过程中的种种屈辱与伤痕一样，我们看到的，也是这个城市最好看的一部份。我知道这是表面的东西。因为沉默的城市已默默地承受了一切，我们和亲人一起，逛过了这个城市的文化街，听了这个城市的传说，吃了这个城市的美食。我看到刘红微笑地看着一切，甚至还给我们讲某一种文化的渊源与历史，我知道她忘记了过去曾经一些痛苦的东西是很有必要的。即使我知道了她曾受过许多伤痕，但我一直觉得，她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单纯得近乎有些傻的孩子，这也是我在短短的时间里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遗憾的是，我们在大学的校园里没有看到我尊敬的何老头子。他到外地讲学去了。不然，我们肯定会喝个没完的。

日记：看海

    她喜欢海的原因我一直以为有些矫情与浪漫。我想人在什么时候都逃不脱性别带来的差别。她说她喜欢海的原因是一种感觉，她喜欢海风轻轻地吹在脸上，喜欢看到那辽阔的海面有海鸥飞翔，喜欢看到轮船在海上鸣着汽笛游来游去。总之，她喜欢看海的原因近乎单纯，一如她的眼睛。

    我们终于有一天坐上车去看海。在逛了海边有名的洋货市场之后，我们在一个阳光充足的上午又乘车去了海边。

    那是我第一次在码头上看海。海风拂在人的脸上，头发马上变得潮湿起来。

    在海边，她非常兴奋，张开双膀让我照相，但明显地，后来她慢慢地忧郁起来了。我不知哪个场景触动了她心中的往事。也许，往事是很难从她心中抹去的。我心里想的是，我终于带着一个女孩来看海了。海在我心里也就留下了一支唱不出来的歌。

    我在海边的石头上坐了一会，看着海面，我可能想了一些什么东西，但也许可能什么也没有想。因为看到它那样包容一切，我还能想些什么呢？生活不也是这样吗？我们每个人，不也是应该这样吗？我想对她说，你过去的那些，就让它永远过去吧，不要再想了。看到海，我相信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在心里为自己的渺小而平静许多。

   归来后，她的脸上有了笑容。我想，海其实更应该留在每个人的心里才是的。回来的路上，我们大家不知为什么一言不发。我于是便想：海，是不是被我们带回来了？

   看海的那天，她上身穿着一件花格子的衬衣，下身只穿一件非常普通的黑色长裤。看上去，她怎么都像一个普通的邻家女孩。

   就是这个邻家女孩，我有了想把她娶回去做老婆的愿望……

57

  从海边回来时，我相信，那一刻我应该是非常幸福的。

    每到这个时刻，我格外思念自己的亲人们：我母亲，我姐姐，我妹妹，还有朱研……她们被生活钉在某一个具体的位置上，像大多数人一样，每个人的命运都不能由自己作主。但我想把我与刘红谈朋友的事告诉她们，叫她们不要再把王苑的相片挂在我家的墙上了。

    我深深地知道她们对我的感情。我母亲只能一辈子生活在老家的大山里，永远都希望听到我的声音，但永远也希望为我节约一块钱的电话费；而我姐姐，她也逃不脱那块土地上的习俗，在受够了生活的苦头之后，还要在有了一个女孩后必须冒着重罚的危险再生一个男孩，然后重踏我母亲的的覆辙。

    至于我妹妹，她已写信告诉我说她在和一个外国人学英语，准备考托福，其意不言而喻，她将来是要出国了。我妹妹在信中对我说，她不愿再生活在这个单调的地方，不能按照自己的个性自由地选择；不过她还是感激现在生存空间的相对自由，至少对一个公民来说，即使你没有高干家庭的背景，也同样可以凭着自己本事走出国门去。

    对我妹妹的选择，我只能无言。尽管我们出生于一个娘胎，但可能我们的基因，有着本质的不同。我是那样越来越厌倦单位，可又从来脱离不了单位。而我妹妹，向来天马行空，只有跑到一个据说我们谁也没有去过的国度里去，寻找她的乌托邦般的自由。

    每次，当我与刘红一起，充满了欢乐的时候，我的微笑往往便会突然而止。

    因为那时我想到失踪了的朱研。

    据朋友们说，朱研在深圳那边本来干得不错的。但是，为了节省房租，她像许许多多的深圳外地青年一样，与人合租了一套房子。这一租，便酿成了她一生的悲剧。她不知道，与她合住的那个青年，是一个地道的瘾君子。起初他们倒也相安无事，但那位瘾君子，在朱研病了的时候，对她百般照顾，并且想出种种办法，终于拥有了她。再后来，这个可怜的弱女子，便遭打、蹂躏，最后在一次次的失望中再也抬不起头来，赌博、酗酒，发展到与他一同吸毒……

    朋友说：朱研欠了我们许多同学的钱，她每次借钱时，都说家里困难，都说得声泪俱下，我们也不好意思不借给她。到后来，她没有钱的时候，竟然连廉耻也不要了……

    我对朋友说，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那时我的眼泪，如雨而注。

    我在心里把朱研骂了一千次，又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千次；

    我在心里把朱研原谅了一千次，又在心里把自己责怪了一千次。

    我想，我们毕业后，我竟然没有想到要去关心过朱研。其实我是了解她的，而且我知道她的弱点在哪。

    一个人的滑落为什么会这样快呢？

    朱研，在最困难的时候，从来没有求过我；在最困难的时候，从来没有找我借过钱。这就像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是爱我的。

    仅仅这些，我便明白了。

    我想起了大学的时候，当朱研每次偷偷地把吃不完的饭票给我时，那种怕别人发现而惊慌失措的可爱的样子。我抬手打了自己的一个耳光：这么好的女孩子，我怎么就把她忘记了呢？我怎么当初没有告诉她我爱她呢？

    可与刘红在一起时，我又想，那是爱吗？

    记得有一年的冬天，我们在雪地里漫步。我告诉她有关涵子的事。她说，涵子是个好女子，但你们是不适合在一起的。

    我问为什么。

    她说，因为我们生活在这个没法选择自己爱情的时代。

    我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时代。因为这句话，那天本来我鼓起了勇气要告诉她我爱她的，但她这句话把我心底的勇气冲走了。我害怕她会说：我们是不适合在一起的，因为我们生活在这个没法选择自己爱情的时代。

    是的，这个时代，四处充满了金钱的味道与气息。就凭这一点，我不能去爱朱研。我总觉得她可以找一个条件更好的人，可以像她说的那样，救助她的家庭，让她的弟弟妹妹们上得起学，穿得起体面的衣服……

    我们便在这个没有办法的时代错过了千年修来的缘。

    有一次，我与刘红从政协大礼堂看完湖南的花鼓戏回来的路上，她问我以往是否谈过朋友。我都对她说了。她没有像王苑把丁小媛那样问个透彻，而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一下，最后她说，这三个人当中，你是最喜欢朱研的。

    我的心颤了一下。

    女人是感官动物，一点不假。

    刘红还说，朱研的失踪，从此怕永远难以找到了。

    我问她为什么。

    刘红口里吐着口香糖说，不为什么。

    然后我们沉默地走了回来。

    那天夜里我给家里打电话，我非常希望刘红能与我妈妈讲上几句。刘红不说。我问她为什么，她又说不为什么。

    于是剩下我自己在问为什么了。

    那天夜里我拼命地吻刘红。她没有拒绝，而且响应很热烈。最后，她推开我说，你回去吧。

    我本来不想回去，但我看到刘红不太高兴，便一个人怀着落寞的心情慢慢地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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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时天色还不是太晚，我看到倪梦一个人在楼下散步。她见了我说，回来了。

    我说回来了，怎么你一个人呀？

    她吱唔了一下，不自然地说：啊……我先生……他生意忙呢……

    我关切地说，你应该多散散步，这样对生孩子有好处。

    她高兴起来，兴奋地对我说：我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这是第三胎了，再不能打了……

    我说，你会做个好妈妈的。

    她说：是吗？那太好了！非常感谢。

    我点点头，便进了自己的房子。

    推开门，我闻到了一股孤独的气息。这种气息，缠绕了我近三十年的时光。

    我坐在房子里想起刘红，心里洋溢着别样的幸福。

    于是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可梦见的不是刘红，而是张雯雯，她站在阳台上，像往日那样默默无语。醒后，我想起那天的机场，想起了那天在机场上看到的王苑，想起了王苑曾经对我的种种好处，即使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可心里竟然有对不起她的感觉。

    那时，我心里格外压抑。我便又想给某个人写份遗书，但为了刘红，我竟然从此克制住了自己那些愚蠢的想法与念头。短暂的爱情，使我改变了多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