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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甘肃省|王天宁:我的女儿叫丫头

 阿拉善文学 2021-07-08

原创作者:王天宁|甘肃省宁县

《我的女儿叫丫头》

走的前一天早上六点半,送女儿去学校,因为不准家长把孩子直接送到学校门口,离学校三、四百米远的地方有一座桥,我就把女儿送到那里,让她自个儿去学校,看着她背着书包走上桥面,小小的身影渐行渐远,心头不由得涌上一股酸楚,我陪女儿的日子太少了!
女儿今年10岁,上小学三年级。因为合村并校,我们的学校只保留了学前教育和一、二年级。三年级就去了另外一个学校,离家大概有一公里多,每天都要接送,我回家后这个任务妻子就交给了我。
有人戏谑的说:儿子是皮夹克,女儿是小棉袄。和妻子结婚两年后,我有了一件皮夹克,儿子聪明、活泼,给我们生活平添了许多欢乐,但由于家里没有玩伴,喜欢去别人家玩,几乎每天吃饭的时候我都要去找。就想给他生个伴吧,小时候在一起玩,我们老了儿子还有个亲人、有个遇事能和他商量的人。
当时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很严,第一胎是男孩的坚决不准生育二胎,除非有病或呆傻。镇上派专人包村蹲点,成天瞪着两只好像带透视的眼睛在村里转悠,如果发现不符合生育的大肚子,计划生育突击队马上就来,不是刮宫就是流产,根本不可能有生育二胎的机会。
二零一零年,儿子十二岁,上初中了,因为新的初中刚刚建好,部分设施还不完善,男生宿舍也没有盖好,学生只能在校外租房子住。学校不方便管理,所以打架闹事、通宵上网的事件层出不穷。妻子不放心儿子,就租了一间房子陪读。
租住的地方距家十公里左右,也就是周末偶尔回家取点东西,因此也躲过了计划生育驻村干部的眼睛,一个新的生命在妻子的肚子里开始孕育。
二零一一年十月份的一天晚上,妻子肚子疼的利害,我敢紧背起早已收拾好了的东西和挺着大肚子的妻子向医院走去,租住的地方离医院不远,走路也就是十分钟左右,到了医院,静悄悄的一片。除了值班医生的灯亮着外,几乎没有灯光。我正火急火燎的要去找医生时,妻子说肚子没有那么疼了,于是我们就悄悄的坐在住院部外面的条椅上。几十分钟后,妻子说不疼了,我们相视偷笑,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背着东西又回去了。
第二天晚上,妻子说肚子又疼了,由于昨晚的事,我就在拖拉,现在想想也真是胆大!后来疼的非常厉害了,两个人才紧紧张张向医院走去。值班的女医生一看情况,一边埋怨我们不早点来一边动手接生。二十几分钟后孩子就出生了,护士洗净包好后接给我:抱着,女儿。内心一阵狂喜,老天给我一件夹克后又给了我一件小棉袄!
刚出生的女儿是那么小,黑朴朴的眼睛看着我,细细的、小小的手指紧紧的抓住我的中指,抓的那么紧,好像害怕一松手我跑了似的。
妻子说:给娃取个名吧,看着女儿那么小、那么柔软,就像一棵刚破土而出的小苗一样,我说:就叫丫头吧!
从那天起,丫头就成为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抱她、哄她、听她笑、教她说话、看她蹒跚学步……
丫头七个月时,妻子因为贫血,不能给女儿喂奶了,买的奶粉怎么也不吃,坐在床边大哭,虚弱的妻子躺在床的另一边默默垂泪。我对妻子说:去你娘家养病吧,不然这奶怎么能离了?
妻子去娘家后女儿就一直哭,奶瓶根本就塞不到嘴里,晚上一直哭,我就抱着在方寸大的房子里一直走来走去,看着像睡着了刚一挨床又大哭不止,一直折腾到晚上两、三点才啜泣着睡去。在离奶的那些天里,多亏嫂子、姐姐、妹妹轮流着看护才熬过去。
下雪了,又一个冬天来了,大地一片雪白,已经走路很稳的丫头不满足天天呆在房间里,想出去了就嚷着要去上厕所,有时一会儿就要去几次。领着女儿去学校里上厕所,学校就在跟前。小丫头戴着一顶白色的、带兔耳朵的帽子,绿小袄,黑裤子,红皮靴,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走在我的前面,看我走的慢了就停下来喊我:爸爸,南(来)。稚嫩的声音现在还好像在耳边回响,这一幕被我用手机记录了下来。可惜的是后来被儿子不小心删除了。一时心急还把儿子揍了一顿。
丫头两岁多了,看哥哥每天写作业,也要写字,每天拿个小本儿煞有介事的在那儿写,很是认真,至于写的什么,可能只有她自己知道。
收完玉米,种上小麦后地里的农活基本上就干完了,离过年还有几个月,就想出去再找点活干,出门的时候丫头在院子里和几个小孩玩,我抱抱她,走出去,在大门外的路上给妻子说了几句话正准备走,丫头突然冲出来一把抱住我的腿大哭:我不要爸爸走!我现在都奇怪,丫头那么小,她那小小的心里知道离别是什么呢?
钻井队的生活是单调而重复的,吃饭-上班-睡觉,周而复始。一天,妻子打来电话,语气是惊喜的:她去抱柴烧炕,丫头捡了个小树杈说:妈妈,这个就是我丫头的丫……那年丫头三岁。
丫头五岁。我又要上队了,怕她知道哭闹,就悄悄的背起行囊去路口坐车,车还没来远远的看见已近八旬的老父亲用电动车带着女儿过来了,见我后还是那个场景:抱住我大哭。原来女儿回来后到处找不到我就像疯了一样,没办法老娘只能让老父亲带她过来看着我走。我抱着丫头对她说:爸爸出去给你挣钱买好吃的。身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就掏出两个一元的纸币让她去买把把糖。车来了,丫头也不哭了,挥着小手送我上车。
从那以后我出门在再也不敢偷偷的走了,然后这样的对话每年重复一次:
爸爸
你不走行不行?
不行!
为什么?
我要出去挣钱养你啊。
然后走的时候相同的场景又重复一次,大哭、哄好、送我走。去年走到半路微信上收到我的一副照片,照片上面是丫头写的字:爸爸最好!
明天又要走了,昨天就告诉她了,小丫头情绪一直不高,我就故意哄着她说别的东西不往这个话题上讲。然而晚上谁觉的时候相同的对话又出现了:
爸爸
你明天不走行不行?
不行!
为什么?
我要出去挣钱啊。
我给你钱!
“哧溜”一下溜下炕,拿过来一个红色的、荷包一样的小钱包,拉开拉链抓出一把钱给我说:这是我过年的压岁钱,都给你!不走好不好,爸爸?心头一阵难过:丫头,你把你的全部倾其所有给我,以为就很多,但是对这个家来说,它太少了!爸爸也不想走,想陪着你长大,可有家的地方没有工作啊!看我没有表态,于是又开始哭,久久不能平息,最后在我的喝斥声中抽泣着睡去。
第二天早上,还没到丫头去学校的时间专线车就来接我了,我说:丫头,爸爸今天不能送你去学校了,好好学习!这次丫头没哭,只是对我说:爸爸你看,我昨晚哭的眼睛肿了,双眼皮都没了。
坐在车上,母女俩送我,看着丫头小小的身影,不由得想起昨天送她上学的情景。我的小丫头,我能陪伴你的时候却不能陪你,等我老了不能再打工了,我想陪伴你的时候,你却就像昨天上学的身影,离我渐行渐远!只是那时,你的身影不再是小小的了!
我陪你长大,你陪我变老,对打工的人来说,只是一种奢望。

王天宁,甘肃省宁县人,热爱生活,喜欢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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