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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如期归来

 新用户1846xepP 2021-07-08

每次有人和我借火时,我都恍惚间产生错觉,以为又回到了高中时代,熬到早自习下课铃响后偷偷跑到教学楼后点上一支烟,以防在第一节课昏昏睡去。杨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他在后面拍了我肩膀一下:“哥们儿,借个火呗。”

我起初吓了一大跳,以为被巡视抓了现行。直到听见说话声心才放回到肚子里去。“X你妈,吓死我了。”我递过打火机,两个人开始吞云吐雾,舍不得说一句话浪费这一天中难得的享受时光。

杨是美术生,永远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所有人每个月都会平行换一次座位,只有他岿然不动,老师同学也不甚在意。他平时几乎不说话,有时去篮球场练习投篮,机械地重复着动作。他负责后黑板的板报,用水彩一点点涂抹,画成后外班的同学争相观看。

我们算不上朋友,只是偶尔在老地方碰见,互相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如果非要说多了点什么,就是一个人忘带打火机时凑过来,另一个立刻心领神会。有次我们刚制造出一小片雾霾,杨突然脸色一变:“快跑!”我来不及反应,学他扔了烟撒腿就跑。他气喘吁吁地骂:“这帮傻X”。

后来他去外地集训了,路过那个空了的座位,我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班里其他人也没有,而且我们没有联系的必要。总复习的日子过得格外快,高考前不久杨和其他艺术生陆续回来,我们互相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有时还会在老地方遇见。

出成绩,填志愿,我留在南方,听说他选择北上。高考后大家似乎一夜之间对网络社交软件开了窍,人找人人加人,我和杨也互相关注了,但我们依旧不说话。我们终于自由了,想抽烟不必东躲西藏,躲在外面抽完回家冲个澡刷刷牙就能躲开老妈的唠叨,只有老爸露出诡异的微笑。

杨去了许多地方,有时自驾有时骑行,在进藏时还被抢了一次。他沿途画了许多写生,拍了许多照片,一幅浪迹天涯的文青作派。“傻X”,我暗笑。

再后来他去了国外,发的动态越来越少,而我也渐渐失去了对社交软件的热情。我终于明白,世上只有两件事:“关我屁事”和“关你屁事”,或者说一切都无所吊谓。由于不堪广告之扰,我注销了账号,也就和这批人断了联系。

去年回家过年,在街上遇到一个老同学。寒暄良久,从天气扯到大米,自然少不了盘点同学现状。他叹了口气:“就是可惜杨已经没了一年多了,是自 杀”。

我没问他自杀的原因,人都死了问这些做什么。同学走后我习惯性地想掏支烟,却发现只剩了个壳。我想起高中时有次他看到我在翻一本诗集,漫不经心地说有部电影很好看,讲两个诗人的爱情。这好像是我们之间唯一一次多余的对话。我不喜欢看电影,对边缘题材更是没兴趣,所以压根没看。

那些围绕他偶尔冒出的猜测可能是真的,我想起他心事重重的眼睛和望向窗外的姿态。我抽烟是想提神,而他可能是想麻醉。在敏感而粗糙的年纪,我们把烟一寸寸烧成灰,并在之后的岁月引火烧身。

他没有如期归来,尽管我们之间不曾约定。

今天别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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