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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山脉绵延起伏，秋天满山红黄斑斓，加之离市区较近，是市民节假日游玩的景点首选。韦航刚从外省来本地读书，一有空就喜欢上山走走。 周末一早，韦航就坐上了开往山脚下的公交车，十来站后再换乘一次就到。车上人不多，路上车也不多，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质朴自然，山脉也随着距离拉近愈发高大。不过也有个小插曲，终点站附近在修路，所以公交只到终点的前两站，余下的路只能走过去。 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哼着歌，看着风景，慢慢走到山脚下买了门票，韦航按照自己平时的路线闷头往上走。可能由于阴天的缘故，一路上也没遇到几个人。升到一定高度后他偶尔站在路边俯瞰山谷，谷内树木阴翳，一眼望不到底。 他又抬头看高处，满山冷色苍翠，冷风吹过空山作响，加之天色阴郁云层压境，恍惚间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韦航向远处眺望，想知道山的另一边是什么，却看到除了山还是山。 小时候他也曾这般好奇。住在乡下爷爷家，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开门眼前是山，绕到午后背靠的还是山。他想知道山的另一边是什么，却发现走了很久也走不到山脚下，似乎他进一步山就退一步。 为了揭秘山的另一边，那天他回家晚了，引发了奶奶的担心。他憋着一股劲儿似的对爷爷说，我长大了第一件事就是翻过山，看山的那边到底有啥。爷爷笑了，说好啊，那你多吃饭才能长大个儿。 后来爷爷奶奶去世了，他离开了那个小山村，并且再没机会回去过。可他清晰地记得那些山，有时直直地压入他的梦境，沉默地矗立着。再后来他知道那座山是大兴安岭的余脉，曾经时热河和内蒙的界山，翻过那座山就是内蒙，但热河和省界早已归属历史。 又一阵冷风吹来，他打了个喷嚏，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定睛一看，眼前并不是记忆中熟悉的山，可哪里的山不是山呢，不过是离开家乡太久，所以给事物蒙上了特殊的色彩。 韦航继续往上走，因为这片刻的走神而一路思绪纷杂。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回那个小村庄，那里如今是什么景象，村里的人有多少还坚守此地，又有多少为生计所迫背井离乡......人在秋天果然容易多愁善感，他对自己说。 虽然时间不短，但登顶并没有耗费他多少力气。站在山顶看不远处规划整齐的乡镇和远处的城区，四四方方条块分隔，整齐又有些单调。他找了块石头坐下，漫无目的地看着山下。在面对自己时他必须承认，他是个经常满腹心事的人，而且宁可烂在肚子里也不愿对别人说。 山顶风格外强，尽管穿得不少坐久了还是有些发抖。天色向晚，韦航慢慢起身，开始往山下走，一路沉默。出了景区大门再走到来时下车的地方，他先找了家小店吃了碗热汤面回暖一下，然后惬意地打着饱嗝找回程公交。 按照经验，这时候只需要走到马路对面就行了，但如今这里正在修道，马路对面是一排蓝色的彩钢隔离板。那应该走到工地的另一边吧，他暗想。于是他绕到隔离板的尽头，顺着一条小巷走。 走了一阵子还没见到公交车站，天已经黑了，韦航有些奇怪。电子地图碰上施工也不灵了，他决定找人打听打听。正巧前面有个老头，他快步走上前问，老人家，您知道最近的公交站在哪儿吗？老头说，沿着这条道一直走，左手边就是。 韦航向他道谢，然后加快步伐往前走。小巷的尽头出现光亮，是一条青石板窄街，两边店铺亮着灯。青石板越铺越高，灯光也一路延伸，让他想起动漫里的不可思议之街，又很像去过的山城九份和夜晚的洪崖洞。 可是如果沿着它越走越高，岂不是到了山上，山上怎么会有公交站呢。他站在街口为难，但附近似乎又没有别的路。他决定去街上找人问一问。奇怪的是，店铺虽然亮着灯却关着门，窗户也像古代那样糊着窗纸，所以看不到里面。整条街安安静静的。也许这是仿古街，游客走了村民们睡得早？他分析道。 往前走着走着他又看到一个身影，是个老太太。他走上前问同样的问题，老人家，您知道最近的公交站在哪儿吗？老太太仿佛知道他的疑虑，说接着走，左手边，没有错。 他道谢后接着往前走，走到窄街光亮的尽头。前面是一片漆黑，好像动漫里的“结界”。还要不要往前走呢，他想了一下，还是走吧，毕竟两个人说的一样，总不可能两个人都错了吧。 韦航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一道光亮把黑暗切割开。他知道下雾了，手电筒前一片浓厚，至于光束两边什么都看不清了。信号也打了个叉，郊区就是不方便，他忍不住发牢骚。 他感觉走了很久，终于前方又出现了光亮。他快步跑向前，是一个不小的公交站，有许多空车在熄着灯排队等发车。光亮来自一个小屋，像是一个调度室，有办公桌、电脑和监控大屏幕，里面却没有人。 他走到站亭，看到告示牌写着，由于修路特开01路，运行区间为山腰村至中心镇，乘客可在中心镇换乘各路公交。告示牌突然反射出眩目的亮光，韦航眯起眼往后看，原来是一辆公交要发车了，车头上标着01路，车牌是一串0。 他赶紧跑到车门处，门开了，他上车刷卡。车里只有司机和售票员，车厢空空荡荡，为了避免尴尬他走到后面走下了。一路无话，司机连电子报站都免了，车开得很快，在山路上却又丝毫不颠簸，车里车外都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韦航想看看窗外，却发现外面一片漆黑，车窗上映出的是自己的脸庞。 很快到了中心镇，司机似乎有不刹车就能瞬停的本领，刷了卡打开车门后韦航下了车，公交又瞬间发动离开了。韦航借着中心镇站亭的灯光目送着这辆车，它与其说是行驶不如说是在离地一段飞行，因为它高出路面一大块，而且丝毫不受地面起伏的影响。韦航突然想起，自己在车上时格外安静，听不到发动机的声音也感受不到颠簸和转弯的惯性...... 他突然觉得后背发凉，站在站亭的灯光中一动不敢动。掏出手机查本市新开的01路，根本找不到相关新闻和通知。再说他也从没听说过用0开头以及车牌是一串0的公交车。01，01，他默默念叨着，很像某个词......车牌是一串0，岂不是0车...... 他像被定住了似的，眼前浮现出上车时的情形。司机和售票员的帽子压得不能更低，帽檐投下长长的阴影几乎遮住整张脸。这时远处又有光亮起伏着由远及近，韦航向光源看去，是直达校门口的公交车。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响，车慢慢停到了站亭。 虽然心有余悸，但这个点钟已经没有别的选择。车门打开，他走了进去，司机对他说：欢迎乘车。售票员提示上下车都要刷卡。韦航长舒了一口气，仿佛重回人间。或者说确实如此。 到了学校走在路灯下，韦航还是觉得不够亮，又打开了手机的手电。回到宿舍后他早早上床睡了，奇怪的是这次他并没有梦到连绵的群山，而是梦到了指路的老头和老太太。韦航突然发觉莫名熟悉，想追上去看个究竟，他们却拉着手背向他越走越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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