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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里申科:远方的飞鹰,牺牲多年后,女儿才知道父亲在中国是英雄

 青史如烟 2021-07-08

1955年8月,21岁的朱育理自北京外语专科学校毕业之后,经学校推荐,踏上了北上苏联,前往莫斯科机床工具学院的留学历程。

和许多建国初期留苏学生一样,朱育理当时是抱着努力学习,早日归国、投身建设祖国的念头前去苏联的。

朱育理

然而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自己进入莫斯科机床工具学院不久,一次偶然的机会,自己竟在无意之间,揭开了一段感人至深的跨国传奇。

邂逅苏联女同学

朱育理进入莫斯科机床工具学院之后,除了学习之外,还结识了不少苏联的同学,在这群年轻人们当中,有一位名叫英娜·格里戈里耶夫娜·库里申科的女孩儿(后简称其为英娜),引起了朱育理的注意。

倒不是因为其他缘故,而是这个女孩儿的姓氏——库里申科,让朱育理不由想到了,小时候自己曾听说过的一位苏联英雄。

在一次偶然闲谈之际,朱育理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向英娜询问道:

在中国,人们一直缅怀着一位苏联飞行员,他的姓和你一样。我早就想问问你,你是否是他的亲属?

令朱育理没有想到的是,当他问出这句话之后,英娜顿时如遭雷击,她呆呆地盯着朱育理,随后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说的那位飞行员,是不是名叫格里戈里·阿基莫维奇·库里申科

就在朱育理点头的那一霎那,英娜顿时泪如雨下,伏在桌案之上,放声痛哭了许久。在朱育理的劝慰之下,哭红了眼的英娜,最终才慢慢平复了心情,她对朱育理说道:

“你口中所说的那位苏联飞行员,就是我的父亲。我原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听到他的消息了,没想到,冥冥之中,父亲最终还是将你,带到了我的面前。”

随后,英娜对面前的这位中国同学,讲述了自己那段令人心酸的童年记忆:

在英娜的记忆当中,父亲格里戈里·阿基莫维奇·库里申科(文中后简称库里申科)的形象非常模糊,因为在她三岁那年,父亲就离开了家庭,自此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库里申科

小时候自己每次问母亲,父亲什么时候回家?母亲都会告诉她,父亲因为工作太忙回不来,等他不忙了,很快就会回来。

直到自己十八岁的那年,母亲才哭着对自己说出了实情,就在父亲离家几个月之后,母亲就收到了父亲阵亡的通知书。

因为父亲当时的行动属于保密,一直没有告诉家人自己的去向,所以这么多年,自己和母亲始终不知道父亲当年到底去了哪里,又是是怎么牺牲的,后来又安葬于何处?

朱育理的出现,让早已心死的英娜,再次点燃了寻父的希望,她迫不及待地追问着朱育理,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父亲的故事,父亲当年又在中国都做了些什么?

那天下午,午后的阳光洒落在教室之中,在朱育理和英娜两人的谈话之中,一段被历史尘封许久的苏联空军援华记忆,再度被开启。

库里申科

库里申科这位被中国人民永远铭记的英雄,时隔十数载后,最终再度回到了女儿记忆深处的裂痕当中。

至危时刻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之后,日本开始加紧了全面侵华的战争脚步,在隆隆的炮火声中,中华民族到了生死存亡的至危时刻。

而与此同时,苏联方面也面临着对华政策的重大调整。

早在1929年,中苏双方因为“中东路事件”,发生了一场局部的冲突。这场持续了5个多月,双方投入兵力超过20万的战争,不仅使得中、苏双方关系严重恶化,也深刻地改变了当时东北亚地区的政治格局。

中苏的交恶,给了一直在旁边觊觎东北之地的日本,一个非常难得的可趁之机,随后,日本趁着中国失去苏联力量牵制自己的空档,发动了“九一八”事变,迅速占领东三省,并建立了伪满洲国。

然而,当强大的日本关东军,频繁地出现在苏联边境之时,先前一直与积弱中国接壤的苏联,不由顿时心生警惕。

在日本的军事威胁之下,中、苏双方迅速向彼此靠拢,并于1932年12月12日“闪电式”恢复外交。

在日军不断的侵华行动之中,苏联方面也逐渐清醒地认识到:

在远东地区,日本已经成为其最危险的敌人。

为了防止日本对苏联的进攻,援华抗日逐渐提上了苏联的国事日程。“七七事变”爆发之后,中苏双方迅速签订了《中苏互不侵犯条约》。

《中苏互不侵犯条约》

就在条约签订前几个小时,蒋介石会见了苏联驻华大使鲍格莫洛夫,蒋介石提出了一个请求,他希望在中国使团去莫斯科签署军事供货协议之前,苏方能够提前向中国提供苏联的歼击机及教官。

因为此时的中国,在对日的空中战场之上,已经不单是“惨烈”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一、战况惨烈,飞行人员损失严重

抗战时期,中、日双方在经济、军事方面悬殊巨大,而英美各国则为了维护本国的经济利益,对日方的侵略行径,一味采取消极的绥靖政策,这便使得实力落后的中国,始终没有得到足够的国际支持。

军事实力落差的鸿沟,使得中国空军自开战伊始,便一直处于下风。。

然而,即便在如此劣势的情况之下,那些年轻的中国战鹰们,却毅然张开了稚嫩的翅膀,勇敢地搏击着那群凶狠的日本秃鹫。

开战三个月,力量薄弱的中国空军面对实力强大的日军敌机,奋力反抗,在长天之际与对方进行着极其惨烈的厮杀。

当时中国的空军,每天消耗着为数不多的飞机存量,而本来就十分有限的飞行人员,更是很快十损七八。

阎海文

这些飞行员们或像阎海文一般,宁愿自戕也绝不被俘;或像沈崇诲一样,驾着中弹的敌机,抱着同归于尽的志向,毅然冲向了敌人的阵地。

沈崇诲

国殇中的江南,天空之上布满了血色,那些为国折翼的飞鹰们,他们的生命也大多定格在20—30岁左右的年纪。

国家培养一个飞行员非常不容易,期间不仅需要大量的金钱,还需要战机和时间,而这些,恰恰都是当时的中国,最缺乏的。

王牌飞行员凋零了,副驾驶上;副驾驶战殁了,训练员上;训练员战死了,学员上,那些刚刚进入空军学校的学生们,有些人在上机前,甚至还从未真正触摸过飞机的控制手柄。

二、没有足够的战机

中国飞行员们的英勇赴死,并没有改变战场之上敌我力量悬殊的劣势,同时,那些决心赴死的年轻飞行员们,在冲向敌方之时,往往还会面临着一个更加令人痛心的局面。

那就是,没有合适的战机,对敌攻击力不够,有心杀贼,却陷入了没有合适战机的无力之中。

1937年8月15日,中国空军分八批冒雨进攻上海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

这些战机躲过了日军防空炮火的重重袭击,最终抵达轰炸目标,但因为机型限制,战机携带的18公斤炸弹,只将对方司令部楼顶,炸出了一些小洞,对敌方所造成的杀伤非常有限。

其中第七大队派出的攻击机型,竟然还是侦察机。

抗战时的中国空军

穿越了重重阻碍,途中牺牲了那么多战友,最终到达敌方司令部,己方却只能望敌兴叹,“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感觉,让这群为国赴死的年轻人,痛心不已。

据史料记载,1937年8月至1937年11月对日作战期间,中国空军原有三百余架飞机,最终只剩下了不到八十余架。而占据空中优势的日军飞机,随后则对中国的地面部队,进行着一轮又一轮的肆意打击。

淞沪之战之所以那么惨烈,很大程度上在于,据守阵地的中国陆军,在面对天空之上不断轰炸的日军飞机,往往只能仰天长叹。

因此,在双方签订《中苏互不侵犯条约》之后,中方便立即提出了,希望苏联能够尽速提供大量战机及飞行员,以支持中国方面,岌岌可危的抗日战场。

在这种情况之下,苏联方面迅速批准向中国提供三期贷款2.5 亿美元,并以极低的价格,提供大量当时先进的飞机、大炮等装备,同时派遣军事顾问及援华航空志愿队,奔赴中国战场。

库里申科,便是在这种历史背景之下,踏上了前往中国的征程。

一个秘密的任务

库里申科等人到达中国的时间,是在1939年5月。在他之前,已经有数批苏联空军志愿人员先期抵达中国战场,并在南京、武汉、南昌、重庆、兰州等地,参与对日作战。

在苏联空军来华之前,日军始终牢牢地控制着空中的作战优势,敌方气焰非常嚣张,仗着中国空军无法对其构成有力威胁,一度将轰炸机基地的位置,设置在了距离前线不足五十公里的地方。

1938年春,阿沙诺夫将军率领苏联空军志愿队和轻轰炸机编队来华参战,在随后的战斗之中,苏联空军沉重地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最终迫使日军不得不将己方的轰炸机基地,向后转移到五六百公里之外的沦陷区大后方处。

而此时,想要长途奔袭、轰炸沦陷区的日军军事基地,苏方先前的轻型轰炸机,已经明显难当重任。因此,苏联方面随后便派遣库里申科和科兹洛夫两人,率领两支“达莎”重型轰炸机编队,满载战略物资,来到了中国战场。

库里申科当时接到了上级的绝密命令,组织上告诉库里申科等人,他们将要执行一项绝密的支援计划,换上中国的军装,驾着涂有中国标志的飞机前往东方战场作战。

在此期间,他们这些人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位置和任务,同时在战场之上,更是绝对不能被活捉。

库里申科等人明白,执行这次任务,他们这些人除了活着回来,便只能战死或自戕,而且即便日后在中国战场之上战功赫赫,也不可能被国人所知晓,甚至以后牺牲了,也只能归于默默无闻,国内更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和事迹。

库里申科和妻子的合影

临行前,库里申科给妻子写了一封书信,信中他告诉妻子,自己将执行一项机密任务,会离开一段时间,请她多多保重,并照顾好年幼的英娜。信的末尾他抄录了苏联诗人西蒙诺夫的一首送别诗,勉励妻子:

“等着我吧,我会回来;

死神一次次被我挫败。

就让那不曾等待我的人,

说我侥幸———感到意外;

那没有等下去的人不会理解,

等着我吧———我会回来……”

当时的库里申科向妻子承诺,自己一定能够活着回到她们的身旁。

然而,最终,他却食言了。

血战长空

来到中国之后的库里申科,目睹了眼前这片残破的河山,所经历的重重苦难,以及周边那些无辜的百姓们,饱受着战火的无情摧残。

这群苏联汉子们的心,随后开始与中国军民紧贴在一起,同呼吸、共命运。

库里申科来华之后,努力地培训着中国的飞行员,每天日出之前,他便开始向中国飞行员们讲解飞行科目、操作飞机的注意事项、以及操作要点。同时,他还亲自领飞中国飞行员,每天返航后,与大家一起总结飞行的经验、教训。

对于这个苏联教员,很多中国飞行员将他形容为山东大汉,面冷心热,心直口快。库里申科在教学期间,对于一些不爱惜飞机,不讲究实战、喜欢在空中耍花样的飞行员,经常训诫道:

飞机,是国家的财产,中国在抗战,你们知道吗?从苏联不远万里运飞机到中国来,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损坏一架飞机就少一架,损坏一个零件都要到万里之外去补充啊!如果你们多损坏一架飞机,那就少了一份打击敌人的力量!”

援华苏联空军人员

在那段烽火狼烟的岁月里,库里申科不知疲倦地进行着培训,常常为了帮助中国飞行员纠正错误,不惜领飞三四次,直到对方学好、学会才肯罢休,一些学员曾劝他多注意休息,库里申科感慨道:

“每当我看到遭到日本飞机轰炸的建筑物和逃难的人群,心里就十分难过。日本人为什么要轰炸那些手无寸铁的老人、小孩、妇女呢?

我们一定要让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偿还。在这里,我每多睡一分钟,都有深深的负罪之感,只有努力的工作,才能让我感到些许的心安。”

在培训之余,库里申科还亲领轰炸机大队,对日军进行了数次轰炸。

1939年10月3日,库里申科率领轰炸机大队,从成都太平寺机场出发,飞临汉口轰炸日军军事机场。

此役,苏联空军一路北上,沿途躲过日方的防空警备,在抵达汉口机场7000米的高空之时,突然对敌发起了猛烈地打击。

此次奇袭,整个日方机场被炸弹“深度耕作”了一遍,共炸毁日军60多架日制69式重型轰炸机,炸死炸伤日方飞行人员、地勤四百余人,以及摧毁了数座弹药库、油库。

消息传出之后,举国振奋。

在随后的日子里,库里申科率领的轰炸大队,相继消灭了日方一百三十余架战机,被中国方面誉为“空中猛虎”。

库里申科(左一)

在库里申科当时写给妻子的家书之中,他为自己如今能为正义而战,感到无比的自豪:

这里的人对我很好,我就像生活在家乡一样……离开祖国是非常痛苦的。但是,当一个人为了正义而这样做时,应当支持他,而你就这样做了。

库里申科在信中劝慰妻子,不要担心自己,胜利一定会来临,而自己那时便可以回到她们的身边。

然而,几个月后,库里申科的妻子,却接到了一封军人阵亡通知书,通知书里只有冰冷的一行字:

格里戈里·阿基莫维奇·库里申科同志在执行任务时牺牲。

没有人告诉她们,库里申科牺牲的时间,地点,以及经过。

1939年10月14日凌晨,库里申科准备再次率领轰炸大队轰炸汉口,临飞前他向同伴们挥手致意:

“等着我们胜利的消息!”

然而,当胜利的消息传回之时,英雄却最终没有归来……

远去的飞鹰

1934年10月14日的对日轰炸,在后来日本出版的所有中日空战史研究相关书籍当中,均公开承认,此次空袭是日本空军在中国大陆所遭受的最大败绩。

苏联航空大队长距离飞行之后,于正午时分飞临武汉上空,随后,一颗颗重磅炸弹密集地投向了日军军事目标,此役共炸毁敌军轰炸机66架,战斗机37架,一座储存汽油五万加仑的油库,四所弹药库,汽车40余辆,击毙空军少佐两名,机师六十余名,陆海军官三百余人,其他军事人员不计其数。

恼羞成怒的日军闻讯之后,迅速从附近机场调来3个飞行大队,日军驾驶着德国造的“梅式”战斗机,疯狂地围堵、攻击着库里申科所率领的飞行大队。

在鏖战之中,库里申科所驾的战机被敌人三架飞机咬住,三架敌机分别从上、中、下三个方位攻击库里申科的战机,一时间,敌机发射的子弹疯狂地倾泻而来。

子弹击打在飞机的外壳之上,发出了清脆、密集的“乒乒乓乓”声响。

库里申科沉着冷静地驾驶着战机与对方进行着快速周旋,在指挥战友迎头击落一架之后,库里申科的胸部、左肩也被对方射出的子弹击中,伤口之处,顿时血流不止,更糟糕的是左侧发动机不久也被对方击中,所控的飞机随即开始摇晃起来。

“怎么办?”副大队长马卡罗夫有些焦虑。

“冷静,我想办法冲出去!”库里申科忍着剧痛,控制住飞机,然后凭借高超的飞行技术,甩开上面的飞机,迎头冲向了左边的敌机,摆出了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撞击架势。

在左面敌机驾驶员的目瞪口呆之下,紧要关头,库里申科调整角度,与左侧敌机擦肩而过,险之又险地突出了重围。见此情景,旁边另一架已经没有子弹的苏军战机,配合着做了几次佯装攻击的假动作,逼退了追击的敌机,使得库里申科等人最终突出重围。

随后,库里申科等人靠着右侧功能正常的发动机支撑,沿着长江三峡返航。下午两点之时,飞机飞到了万县上空,此时机上的汽油已经耗尽,飞机开始失去平衡,向下坠去。

长江两侧是坎坷不平的滩涂,如果此时跳伞,人员或许可以保命,但飞机难免爆炸焚毁,为了保全造价昂贵的飞机,库里申科最终选择了迫降江心。

随后,飞机降落在江中,刚开始,飞机顺水漂流并没有立即沉没,机舱内的库里申科命令其他两名战友立即脱身,泅水上岸,并记好标记以便日后打捞,而自己则待战友离开之后,才从机尾处脱身。

十月的江水,风高浪急,库里申科身中数弹,加之一路之上驾驶受伤战机,身体早已疲惫不堪。

当他游向岸边之时,手臂越来越沉重,最终库里申科因失血过多,体力不支,被卷入了滔滔的江水之中……

当时,万县许多百姓都看到了这揪心的一幕:

下午2点,天空中传来轰鸣声,只见一架冒着黑烟的飞机坠入万县县城下游的江中。这时候,岸边民众齐声大喊:“有中国飞机落水了,赶快去救。”在附近躲避空袭的王仲民听到喊声,叫船夫推船离岸前往搭救。

后来天空中又飞来几架飞机,民众们不知是友是敌,便纷纷躲避,等大家再次出来之时,这架飞机已经沉入江心了。

在多次打捞无果的情况之下,10月31日,四川省第九行政督察专员公署发出训令,要求沿江的万县、忠县、云阳、奉节、巫山各县严格督办,务必打捞到殉难飞行员的遗体。

打捞烈士遗体训令

11月6日,万县防空指挥部收到川江航务管理总处水上保安团第一大队大队长王佐的书面报告,称其下属第四中队已于本月3日,在猫儿沱捞获苏联飞行员遗体,以及手枪一支,子弹四发,军委会服务团成都招待所330号证章一枚、弹夹2件等遗物。

自此,在华殉难的苏联飞行员——库里申科的遗体最终被寻得。

长泪送别

按照当时的《空军阵亡烈士埋葬办法》,死亡地点距离飞机场10公里以外的,由当地政府派员收敛。

1939年11月9日,万县政府在西教场为库里申科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社会各界、普通民众都参加了这次追悼会。

因为战时保密原因,当时的政府并没有公布殉难烈士的姓名,而是以“古将军”称之,其墓碑上,也刻着“古大队长之墓”六个大字。

为了纪念这位国际友人,九天后,万县举行了公葬典礼,当时前来送葬的有各界工商、团体、学校、部队代表。当库里申科的灵柩抬行前往墓地之际,沿途民众纷纷涌上街头,送别英雄最后一程,人们跟在库里申科的灵柩之后,一直走到太白书院旁边的墓地,才纷纷洒泪而别。

当年,抬灵柩的人群之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名叫刘海田的70岁老汉,刘海田亲眼看着库里申科的灵柩,伴着残阳,缓缓地落入墓穴。

当时的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十九年后,自己还将再送这位异国英雄一程。

英雄墓前,儿女情长

在与朱育理交谈之后,英娜立即表达了,强烈希望能够去中国祭扫自己父亲的愿望,朱育理随后将此事向中国大使馆进行了汇报。

此事后来几经传递,送到了中央这边,考虑到战时库里申科安葬仓促,随后中央指示四川省万县市重新整修库里申科之墓。

1958年7月,库里申科新墓修成并扩大成陵园,万县市政府为烈士举行了隆重的迁葬仪式,当年,曾为库里申科抬灵柩的刘海田,在89岁之时,再次抬起了灵柩,饱含热泪,送别英雄最后一程……

1958年国庆节前夕,中国红十字会代表中国政府,向库里申科的遗孀塔玛拉和女儿英娜发出邀请,邀请她们前来中国做客,并祭扫亲人。

母女俩随后来到了中国,并受到了中国民众的热情欢迎,在北京举行的国庆招待会上,周恩来总理握住母女俩的手,深情地说道:

“欢迎你们常来,中国永远不会忘记格里戈里.库里申科。”

1958年10月1日,英娜和母亲来到了万县西山公园,库里申科的墓前。

库里申科的妻女

那一天,英娜手抚冰冷的墓碑,泪如雨下。这个离开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至亲之人,如今以一种极其高昂的姿态,屹立在他国人民的心中。

“我该怨你吗?父亲。”

英娜在心中轻声问自己,“你离开了我和妈妈,却将所有的深情,付给了这片多灾多难的山河,将所有的爱,给予了这片山河上的生民百姓。或许,我更应该为你自豪。”

库里申科的妻女

站在父亲的墓前,英娜轻声抚慰着几近晕厥的母亲,母女俩几十年的期待、埋怨,此时全部化成了滂沱的热泪,在脸上放肆地流淌着,在敬献完花圈之后,英娜站在父亲的墓前说道:

“我的父亲,为中国人民的正义事业献出了生命,我为他感到骄傲。现在中国人民为之奋斗的事业成功了,我父亲一定会含笑九泉。”

在场之人,闻之无不潸然泪下。

出于感念英雄,从那一天起,一位叫谭忠惠的女士便开始默默地守护着这片陵园,这一守便守了整整数十年年,也守出了两代人的执着和感念。

两代人的薪火守护

谭忠惠的老家,距离当年库里申科坠机的江面,只有两公里之遥,据谭忠惠回忆:

当年,自己的父亲亲眼目睹了坠机的过程,后来便经常给谭忠惠讲起当时的情景。父亲常常感慨,一个外国人,为中国人的和平而牺牲,我们要永远记住这份恩情,记住“古将军”(库里申科)。

在1958年,万县政府迁陵之时,谭忠惠想到了父亲先前的告诫,便主动申请担起了为库里申科守陵的工作,守陵日常工作的要求不高,但谭忠惠干得却非常认真,非常庄重。

在谭忠惠的儿子魏映祥的回忆之中,母亲每天的工作,虽然单调,但非常认真。

“记忆中,母亲每天6点起床,做好早饭后,带着我来到园里,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刚开始,我不理解,为何如此单调的工作,母亲却那样认真对待?直到我后来从母亲口中,听到了库里申科为中国抗战事业献身的故事。自打那天起,我再看那座墓茔之时,就不由地肃然起敬。”

1977年,谭忠惠到了退休的年龄,因为看护陵园的工作单调,工资不高,不少年轻人不愿接手这份工作,而谭忠惠对他人守护库里申科陵墓的工作,也始终放心不下。

谭忠惠(右一)

最终,她选择了自己的小儿子魏映祥。

“母亲那天下午对我说,我走了,放心不下这片陵园,怕别人做得不认真,寒了烈士的心,更怕别人说我们不知道感恩。看护的工作虽然单调,但总得有人来做吧,你来做,也就当替娘继承这份责任吧。”

在母亲的叮嘱之下,魏映祥最终来到了西山公园,成为了一名护园工人,在随后的三十多年里,魏映祥牢记母亲的叮嘱,悉心守护着英雄的陵墓,每天擦拭英雄的墓碑,整理附近的杂草……

工作中的魏映祥

2010年12月,在中、俄大型跨国公益寻亲节目《等着我》之中,库里申科的外孙谢尔盖·古什涅夫曾经饱含热泪地感谢道:

“我去过万州,看到外公的墓碑被保存得如此好,我非常感动,许多俄罗斯人都已经淡忘了那段岁月,感谢你们还记得那段历史。”

致敬远方的飞鹰——格里戈里·阿基莫维奇·库里申科,致敬当年冒着硝烟战火,来华支援中国抗战,最终长眠于这片热土的两百余位苏联飞行员们:

“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勋永世长存。”

俄罗斯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中国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世界人民也永远不会忘记,在那片充满血色的天空之上,你们,曾用生命为正义而搏击、厮杀、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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