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佳玮昨天 20:22 欧洲杯事关足球，但又不只是足球。 早在1927年，法国足协秘书长亨利·德劳内就构思过欧洲国家杯。但众所周知，当时的欧洲诸国离心离德，十多年后，二战爆发。 到1955年，二战结束十年了，世界杯足球赛也举办五届了，重建之中的欧洲，思谋重获凝聚力。 于是1955年，欧洲足协提出举办欧洲国家杯的构思。那年德劳内先生逝世，为了纪念他，欧洲杯的冠军奖杯叫做“亨利·德劳内杯”。 但好事多磨，办个比赛并不容易。 1960年欧洲国家杯1960 European Nations' Cup七拼八凑，找了17支球队来打预选赛，最后决四支球队进行决赛。 当时欧洲足球俱乐部霸王是西班牙的皇家马德里：众所周知，他们当时正在垄断欧洲冠军杯。但西班牙的领袖弗朗哥将军因为意识形态之故，拒绝让球队去苏联打比赛。1954年世界杯冠军德国、两届世界冠军意大利和当时强盛的英格兰也不太配合，最后在法国举办的1960年欧洲国家杯决赛，来的是三支东欧队伍： 南斯拉夫、苏联、捷克斯洛伐克，外加法国自己。 最后苏联夺冠了。 1964年，情况又乱了。希腊和阿尔巴尼亚因战争之故，各自退出比赛。最后参加正赛的四强，是丹麦、西班牙、匈牙利和苏联。东道主是西班牙，这次弗朗哥将军让步了：苏联来就来吧。 西班牙在半决赛击败匈牙利，进球的是巴塞罗那的前锋佩雷达和皇家马德里的阿玛罗。对西班牙当时马德里与巴塞罗那高度对立的情绪而言，这两个进球者也多少让国内民心和睦。苏联3比0击败丹麦，来到决赛。于是马德里的伯纳乌球场迎来了西班牙对苏联的决赛，八万球迷到场，西班牙2比1取胜，拿下1964年欧洲冠军。 1968年，似乎为了淡化国家色彩，欧洲杯官方名称变成了：欧洲冠军杯European Championship。 意大利、南斯拉夫、英格兰和苏联到了决赛，东道主意大利夺冠。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决赛依然是四强赛，规模较小，所以东道主只在预选赛最后时刻才宣布。 1972年，比利时主办欧洲杯。这一届赛制首次引入了加时赛和点球决胜：之前还一度实行过加时赛后抛硬币决胜负呢……最后西德夺冠。 值得一提的是，这年西德慕尼黑主办了夏季奥运会。这也算是西德对全世界彰显自己风貌的璀璨时刻；又两年后西德主办并赢下了世界杯。这几次体育大事件，一般被认为大大促进了西德民众的凝聚力和自豪感。 1976年第五届欧洲杯在南斯拉夫举行：这是第一次，欧洲杯到了东欧国家。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南斯拉夫接近于一个中等发达国家。传说1976年代，三分之一的南斯拉夫人有汽车，每两家就有一台电视机。这一次欧洲杯，也算是彰显国力了。 最后南斯拉夫虽然屈居第四，但四强赛是捷克斯洛伐克这个东欧国家夺冠，压倒了两年前世界杯冠亚军的西德与荷兰，也算是东欧大家庭的胜利吧？ 1980年，欧洲杯开始了巨大变革。通过预选赛参加决赛的球队多到了八支，1977年欧足联宣布，英格兰、希腊、意大利、荷兰、瑞士和西德都想主办这次杯赛，最后决定还是意大利主办。平心而论，比赛组织不算成功，以至于英格兰与比利时的比赛发生球迷骚乱，警察被迫动用催泪弹。最后西德夺冠。 1984年，法国主办了欧洲杯。这次欧洲杯举办得近乎完美无缺。法国最终依靠普拉蒂尼传奇的单届9球夺冠，比赛组织也获得了广泛认可。此前1972年建立的王子公园被改建为开幕式用球场，马赛和里昂的球场都进行了相应建设。七个球场完美容纳了比赛，这间接让法国之后争取1998年世界杯主办权时，获得了极大主动权。 之前1972年奥运会和1974年世界杯后，西德发现了主办大型运动会的妙处，再次申办了1988年欧洲杯，但这里出现了一点小问题：众所周知，当时柏林墙还存在，东欧各国认为西柏林不算西德的地盘，提到在西德踢比赛就气不顺。但1988年柏林奥林匹克体育场主办国四国杯赛后——西德在这里与苏联、阿根廷与瑞典交战——气氛似乎松动了。 于是1988年欧洲杯如愿举行。荷兰在决赛击败了苏联，范巴斯滕射出了传奇的底线吊射：谁都没想到，那是苏联最后一场欧洲杯比赛。 东欧剧变之后，两德合一，苏联也不复存在了。南斯拉夫分裂，导致失去1992年欧洲杯参赛资格：顶替南斯拉夫参加的丹麦决赛击败德国，神奇拿下1992年欧洲杯冠军，是所谓足球界的丹麦童话。 值得一提的是：此前两年，西德在意大利拿下1990年世界杯，这也是第一次两德合并后出战大赛。 顺便，1992年，球员的名字出现在了球衣上。这算是对球员个体价值的体现？是体育明星产业的蓬勃成长？有许多种理解方式吧。 1992年欧洲杯的东道主是瑞典，本来西班牙也试图竞争，但欧足联认为，西班牙已经获得了1992年塞维利亚世博会和巴塞罗那奥运会的资格，所以嘛，不妨让给瑞典？ 从那之后，欧洲杯和奥运会、世界杯一样，成了欧洲球队的香饽饽。 1996年欧洲，欧洲杯扩军到16支球队，东道主是英格兰：值得一提的是，为了竞争1996年欧洲杯，英格兰甚至放弃了争取1998年世界杯，以便获得欧足联的支持。当时英格兰因为海瑟尔惨案，与欧洲大陆的足球颇为疏远，1996年欧洲杯可看做英国重新与欧洲融合的机遇。 2000年欧洲杯，因为规模大了，东道主也多了：荷兰与比利时作为邻居，合办了本届欧洲杯，也算是国际合作精神的象征。文化意义上，本届主题歌《冠军2000》，成为了经典曲目，热门程度不下两年前世界杯的《生命之杯》。由于杯赛举办得成功，欧洲杯2000一般被认为是史上最卓越的体育盛会之一。比利时官方在英格兰对德国赛前，雷厉风行逮捕了174名英国流氓，在英国媒体那里颇获好评，俨然“这才是真正办事儿的！”两年前的世界冠军法国在这年夺冠，决赛中维尔托德、特雷泽盖和皮耶罗各自创造了生涯的巅峰与低谷，齐达内则就此达到人生最高点。 2004年葡萄牙欧洲杯创了另一个记录：此前任何主办国，最多用到八个球场；为了应付大规模的欧洲杯，葡萄牙预备了十个大型赛场。以及，31场比赛超过120万张球票，相当部分大规模通过互联网申请发售：这也算是科技与足球的结合吧。最后葡萄牙黄金一代没能本土制胜，而希腊依靠全队防守，拿下了冠军。 2000年欧洲杯由荷兰比利时主办后，其他国家看出妙处，于是2008年欧锦赛由奥地利及瑞士联合主办。为了表现彼此的友谊，还特意创作了史上第一对欧洲杯吉祥物：Trix与Flix，这二位的发型，是按横跨两国的阿尔卑斯山造型设计的，各自身穿红白主色球衣，也是象征瑞士与奥地利。有趣的是，竞争主办国的，还不止这对组合：希腊+土耳其、波黑+克罗地亚、苏格兰+爱尔兰，都提出过联合申办。 足球真能让国与国之间放下嫌隙，寻求统一啊。 西班牙在这一届开始了21世纪最传奇的一段旅程。 合办既然如此流行，2012年欧洲杯在波兰和乌克兰举办也就顺理成章了。当届大赛口号“我们一起创造未来”，听着也是满满的团结向上。坏消息是，《米兰体育报》宣称，乌克兰和波兰为了竞争主办权，向欧足联的官员交了贿赂金。当然这事反过来证明，主办欧洲杯实在是太热门了：都得不择手段来争取了。 西班牙卫冕，至此连续三届大赛冠军。
2016年欧锦赛在法国举行，扩军到24支球队，十座城市。遥想半个世纪前，欧足联连预选赛都只能凑到17支球队，最后四支球队在1960年的巴黎决欧洲冠军，真是恍如隔世吧？当然，东道主又一次没交好运：葡萄牙击败法国夺冠。
然后便是2020年欧洲杯了。 因为全球蔓延的疫情，意大利欧洲杯被迫推迟。然后是2021年夏天的此时，被迫在各国展开小组赛。 忽然之间，这又变得像是早年欧洲杯了：只是当初在各国举行的预选赛（所以弗朗哥拒绝西班牙去苏联），如今成了正赛。而当时踢完四场就收工的欧洲杯，也成为了今时今日全欧的节日。 从当初的政治争端、经济炫示，到慢慢成为各国友谊的体现、文化娱乐的盛事，61年欧洲杯旅程，也是整个欧洲历史的一段缩影吧？ 以上是给某节目写的文字稿。 我的第一届欧洲杯是……1996年欧洲杯。 两年前的1994年世界杯，英格兰和法国缺席。 卫冕冠军德国在1/4决赛被保加利亚的莱切科夫一头顶回家。国内联赛，穆勒和萨默尔领衔的多特蒙德崛起。 巴乔带着意大利杀到决赛，飞了个点球；之后在俱乐部受伤被皮耶罗取代，在国家队被弃用。 于是迎来了1996年欧洲杯。 英格兰对苏格兰，1比0领先，苏格兰点球被英格兰希曼扑出，天才胖子加斯科因一个挑球过人射进生涯最佳进球。  法国队对西班牙，我第一次看到德约卡夫的国家队比赛。22年后，我在波尔多采访到了他。
捷克对意大利，首开纪录是23岁的内德维德。 意大利代替巴乔的佐拉，也射飞了点球。简直是噩梦。 德国2比1击败克罗地亚进四强。 两年后世界杯，克罗地亚3比0击败德国进四强。苏克的复仇。 捷克那年的两大帅哥是波波斯基和博格。那年之后有个段子：他俩都很红——一个红魔，一个红军。 法国1/4决赛和半决赛都决了点球。第一个点球出阵的，都是24岁的齐达内。 那年德国据说采取了奇怪的管理方式：福格茨教练允许家眷到英格兰，但和球员分开住。据说当时矮脚虎哈斯勒还经常去家眷楼前晃，想制造跟太太“偶遇”的机会。 半决赛德国和英格兰打平，最后点球决战，英格兰射飞点球的正是索斯盖特，而德国那边，射进决胜点球的穆勒叉腰庆祝。 两年后世界杯，英格兰点球输给阿根廷。
决赛。德国伤得没人可用了。据说所有能上场的不过13个人。 博格点球先进一球，然后比尔霍夫追平。 加时赛比尔霍夫射进金球拿下欧洲冠军。后来他接受访谈时说，他射得并不顺脚，球出去后觉得飞得极慢极慢——但还是进了。他从来没有脱衣庆祝的习惯，但那天发疯似的脱衣狂欢。 我还记得那场比赛，央视某著名解说激情感叹，那是我记忆中他第二印象深刻的片段——第一自然是“伟大的意大利左后卫”。 萨默尔凭此获得1996年金球，随即受伤。 一年后穆勒、里肯们带多特蒙德拿到欧冠，是多特蒙德队史的巅峰。 话说，这年的德国，守门员科普克34岁，后卫赫尔默31岁，老橡皮膏科勒31岁，罗伊特30岁，萨默尔29岁。中场埃尔茨32岁，哈斯勒30岁，穆勒29岁。比尔霍夫一战成名但其实已经28岁，孔茨34岁，克林斯曼32岁。老将们的黄昏。 两年后，这个班底，加上38岁的马特乌斯，去踢了1998年世界杯。很自然地被克罗地亚干掉。之后就是巴拉克和卡恩那支德国队了。 1990年德国拿下世界杯时，被赞誉为简洁凶猛的德国战车，远射近攻皆能。1994年已经略老化，1998年跑动就跟不上了，只能靠给比尔霍夫及克林斯曼冲长传找抢点，塔纳特来个远射之类。 1996年欧洲杯，连同比尔霍夫那个绝杀金球，是克林斯曼、穆勒、哈斯勒、科勒这一代人的黄昏。这一届是1990年代那支德国队最后的辉煌，也是苏克、内德维德、齐达内、鲁伊·科斯塔、菲戈、克鲁伊维特他们登上舞台的时节。后面这几位，会在下届世界杯和欧洲杯崭露头角，开始他们的时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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