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约朋友喝茶，事先要打电话过去预约一下，毕竟贸然出现在谁的世界里，都不见得是一件愉快的事。寒暄了几句，老友突然在电话里问了一嘴，纯粹喝茶吗？ 纯粹喝茶，我笑着说。老友长叹了一口气，喝茶就来吧，除了借钱让我干啥都可以。听完这话，我俩个都同时笑了。 在老友的工作室里，我们握手相聚。我调侃他鬼精一般，我说喝茶还有不纯粹的事吗？他一边冲泡茶水，一边不好意思地尬笑。 茶水泡好了，香气四溢，有种沁人心脾的感觉，慢慢饮来，味甘爽口，特有的舒适感，说不出的美妙，在唇齿之间飘逸旋转的余香，让人的心沉静下来，恍惚间时光也慢了下来。 老友放下茶杯说，最近经常有朋友打着喝茶的旗号过来借钱，喝茶就是喝茶，借钱就是借钱，搞得喝茶没有了滋味，借给他钱了就一脸的欢喜；不借钱就满肚子怨恨，朋友都没得做，也让茶道失去了意义。 我很理解老友的苦衷，心里很能体会他说的事，但我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接他的话。有点茫然所失的感觉。老友突然问我，我说自己没有钱，你会信吗？ 老友这几年自己经营了一份生意，看店面上还算是红火，但都是出力气的活，在当下靠体力维持生计的工作，即便能挣些钱，也都是用命拼搏出来的血汗钱，何况也不见得大富大贵了。 每年为了买生产材料、雇佣工人、场地租赁费等等，开支就很巨大，我真的不敢说他是否盈余。但看他的吃穿用度，也了解个大概，他一直过着很节俭的日子，不难看出他的生活也不是很宽裕。 老友叹了一口气说，自己撑着这么一个门面，没有人愿意相信他没钱，心里都想他肯定是个暴发户。殊不知他欠下的银行贷款还是很差东墙补西墙的倒腾着。 品茶的时候，老友无奈地说，看自己外表光鲜亮丽，其实自己也是千疮百孔，叹了一声概括了一个词“苟延残喘”。我听了不禁觉得悲凉。我只好催着喝茶，岔开这沉重的话题。 我说，我们就是老友一聚纯粹喝茶。说完这话，我也觉得有点尴尬。似乎以前的好兄弟情义，那些年的豪气、那些年的同甘共苦，喝了那么多的酒，到现在一刻，变得脆弱无比了。 我不想深究这是为什么，虽然大家不必言说也清楚这是什么原因。越长大越发变得孤独，什么都不迷惑了，也什么都不敢言语了。很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功利多了。 正让我想起前些年一件尴尬的事。我和几个朋友去城里喝酒，回来的路上，趁着酒兴大家谈得热火朝天，尤其是我，特别觉得自己有成就感。这时候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调皮好事的朋友们非让我开着免提，我拗不过去，就开着免提接起那个电话。来电话的是我好多年未见的一个学生，那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我为之付出了很多，只知道考名牌大学走了，再也没有音讯了。 我一听是我的得意门生，我就兴高采烈地在朋友面前炫耀，看咱的学生，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当我问起他怎么会找到我的手机号码时，他跟我说出了一连串的名字，这些名字连我都有些陌生了。 我很感动，他为了找到我，询问了那么多的人，找遍了同年级的同学。我还以为他是请我参加学生聚会的。就大声地问他有什么事情。 他突然吞吞吐吐起来，他问我有没有钱，想跟我借几万元，他说自己在农村创业，建立几个大棚，急需要买材料。特别希望我拉他一把，因为他一直觉得当年我最关心他。 他说到这里，同车的朋友们都说，关掉手机吧，还有这样的学生，多少年不联系，联系就借钱，还挺会打感情牌。另一个朋友说，他能费这么大的劲找到你，也是没人可借可骗了，还有一个朋友说，我听说最近有很多人玩传销的，专门骗熟人…… 我忘记了当时是怎样回绝了他，但是这事给了我很大的打击。我曾经想过换了我自己，会不会也突然间冒出来跟自己多年未联系的老师借钱呢？我没有借给那个学生，是否他也会怨恨我呢？ 思绪转了回来，老友说，现在纯粹喝茶的不多了。我劝他不要悲观，好朋友之间的友情是愈久弥坚的。我们又笑了起来，他脸上洋溢着自信，我却不能完全解读了。 有一个和你纯粹喝茶的人，是多么好的一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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