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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有个叫吴小峰的人，是个穷读书人，曾两次中过清朝的举人，但一直没得到过一官半职。因为他为人清高，不屑于与一些善于溜须拍马的人为伍，因此为世俗所不容，只有坐冷板凳的份，家里愈发穷得一贫如洗。 有一年，他终于得到他的一位姓宋的老师的推荐，到安徽一个偏远的小县里去当官。这个地方土地贫瘠，收入极少，刚刚能够活下去。当地民风强悍，人们相互争斗频繁，诉讼案件特别多，每天都有十多起。如果案子判决得稍微有些不合适，就会引起更大的事端。所以历任的县官大多数干不了几个月就离开了，而那些候补官员听到这个地方，都视为畏途，全都不愿意到这个地方来当官。 吴小峰来到这个县上任后，用礼来约束民众，真诚地对待民众，使得这里的百姓们都很受感动，这个县变得越来越平静了，地方上的局势比以前大为改观。不久，这里的情况传到上级耳朵里，上级认为吴小峰很能干，就提拔他到另外一个县去当县官，另外一个县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虽然吴小峰并没有收受贿赂，但每年的收入也在千两银子以上，这样当了几年官，他的积蓄就很可观了。 吴小峰觉得当官这条路并不好走，动不动就会道到不测，就不想继续干下去了，他经过努力，辞去了官职，雇了一条大船，把全部家当装在船上，带上全家人，溯江而上，准备归隐还乡，从此享受田园之乐，不问世事，这比起宦海沉浮，升降不定来，简直太有吸引力了。 吴小峰的打算不能说是不好，但是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有许多事情并不是人们事先能够预料得到的，往往事与愿违，他的道遇恰恰应了这句俗话。 吴小峰一家乘船返回故乡，起初几天，一切顺利，后来经过一个地方时，遇到了风浪，船不能前进了，而且天也晚了，就停船靠岸。这个地方十分偏僻，没有人烟，古树参天，荒草遍地，吴小峰怕这个地方不安全，有强盗，就一再嘱咐船上的人要严加戒备，预防不测。 夜半时分，全船的人大都沉睡了，忽然响起了号角声，由远而近，接着又听到了马蹄声，好像有几十匹马的样子，等那帮人走近了，才知道碰上了强盗，一时间惊得手脚无措，而且寡不敌众，又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来防御，只好藏进船舱，不敢出声。那帮强盗分成两拨，一半留在岸上守卫，另一半跳到船上，抢走了船上所有的财物，一分一毫也没有留下。临离开之前，又把船上的人全部杀死，把尸体扔进江里，一个不留。有个老妇人全力保护着一个幼儿，说这是她唯一的孙子，一再哀求请给他们留条活命，盗贼见这一老一小也怪可怜，就放过了他们。 强盗们离开以后，老妇人稍稍镇定了一会，抱着那个小孩子赶快逃离这里，走了几里路到了一个村子，她把自己见到的一切告诉了村子里的人，声泪俱下，十分凄惨。接着，她又说这个小孩是她的小主人，她骗那些强盗说是自己的孙子，是免得被强盗杀害，给吴家留下一条传宗接代的性命。村子里的人听了，都十分同情。 这个村子里有家人姓王，家里十分富裕，而且一贯乐善好施，扶危济困，被人们称为善人。他很同情老妇人的不幸遭遇，也很敬佩她忠于主人的义举，就把这一老一小留在他家养了起来。 那老妇人和孩子有个落脚之地，心里就踏实了，那个小孩子当时只有四岁，还离不开人，老妇人给王家干活，像别的仆人一样卖力，她不愿意白吃别人的饭。闲下来她就陪着那个小孩子，像亲人一样关心他，照顾他。三年以后，这孩子到了读书的年龄，老妇人向王家请求送这孩子读书。王家自己就办了个私塾，就让这孩子和王家的子弟们一块上学，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慕贤。 慕贤天资聪颖，好学上进，上了几年学后，进步很快，乡里考试的时候，他竟然考中了，好消息传来后，人们都很高兴这时，那老妇人已经得了重病，不能起床了。听到这个消息，老太太强打精神笑着说：“吴家有这样的后代，我就是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她把慕贤叫到床前，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最后哭着说：“以前，你年纪太小，怕你记不住，后来我多次想把事情告诉你，又怕你一心惦记着为父母亲报仇，荒废了学业，一直没有把这些事讲给你听，现在我快要死了，要是再不说，恐怕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希望你牢牢记住这一切，为你的父母报仇。” 慕贤听了老妇人的话，才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从此以后，他就抱定了为父母报仇的决心。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强盗的踪迹早已经查不到了，他虽然报仇的决心很大，但却一直无从下手。 因为慕贤的学问好，又一次考试时他考中了翰林，于是青云直上，当上了官。这时，清朝已经换成民国，慕贤被委任为福建省的要职，赶赴上任。路经某县的时候，顺道去看望他的好朋友、在这个县做知事的张某，老友重逢，欣喜异常，张某连日盛宴招待，十分热情。 这天，张某又大摆宴席，款待慕贤，还邀请了当地一些名人一道出席作陪。客人当中有个白胡子老头，叫宋育仁，这个人举止豪放，不拘小节，不像是个文人。只见他举起酒杯，喝了又喝，好像是海量，不一会，就喝得半醉。在半醒半醉之间，宋某就对客人们大谈起自己的身世来，在座的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宋某说几十年前他本来是江湖上的一条汉子，手下有几十个人，就在长江两岸活动，专门抢劫客商的财物，行迹诡密，飘忽不定，所以尽管官方多次缉捕，也没有抓住他。有一次在江西和安徽交界的地方碰上了一艘大船，船上人好像是一家当官的，他们抢光了船上所有的财物，有价值几万两银子的东西，又把船上的人都杀死，只留下一个老太太和她的孙子。宋某讲起当时的情形，绘声绘色，淋漓尽致，得意非凡。 在座的人听了宋某的讲述，有的瞠目结舌，大为吃惊，有的嗤之以鼻，认为他太狂妄，有的半信半疑，只有慕贤听了心中不胜感慨。他心里想，宋某所讲述的一切，和从前老奶奶讲得几乎完全一样。杀了我的父母，抢走我家财产的必定就是眼前这个人了，杀我父母的大仇怎么能够不报呢？但他又一想，这人现在也算是个乡绅了，如果给他加上杀人、抢劫财物的罪名，别人一定不会相信，而且他也一定不会承认的。而且，拿他喝醉酒以后所说的话来当作证词，他还会百般狡辩的，还不足以给他定罪。于是，慕贤不动声色，继续和宋某应酬，在有意无意中又问出了不少其他的情况来。宋某毫不设防，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一切，包括船上的人们的长相等等，和老妇人临终前讲得完全一样。 慕贤知道宋某就是杀死他父母的仇人，必定无疑了。他马上和朋友商量好，假装邀请宋某到县里来商量一件事，迅速把他拘押起来，进行审讯。宋某知道自己酒后失言，也就不再强辩，就老老实实地招认了一切，不再推诿。知事根据他的罪行判处了他死刑。慕贤见为首的强盗已经被处决，也就不再追究。 这个案子发生在清朝光绪年间，直到民国三年才破案，中间经过了二十多年，杀人凶手终于落网，也称得上是件奇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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