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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不少学者认为儒学是古代农业社会的产物，不适应现代社会的需要，甚至是同现代化相对立。但是，由于东亚经济奇迹的出现，人们开始以不同的眼光看待儒学同现代化的关系。已故美国著名未来学家、经济学家赫尔曼·卡恩认为旧的儒家传统中有一些是阻碍现代化的，如轻视商人，但是它们在现代社会的革命或改革中被摧毁了，然而消灭掉的是儒学中不合时代潮流的东西，儒学中的许多基本内容保存下来了。这是由于它们有其自身的价值，能够成为推动现代化的强大动力。他在《世界经济的发展：1979年及以后》中以很大的篇幅专门论述了《论语》等著作中促进经济快速增长的内容。它们包括重视教育，提倡个体庄重自治，要求认真对待责任、任务和职业。孔子教人关心他人的利益，以实际行动建立和谐的社会关系。总之，卡恩认为在孔子思想的基础上形成的儒家伦理的两方面：即培养有内在精神动力、负责任的有知识的个体，与强烈的献身意识、组织认同、对各种群体和机构的忠诚，这些都能使社会和经济更有效地运作，使新儒家社会的经济比其他有更快的发展速度。 实际上早在卡恩之前日本的现代工业之父涩泽荣一就以自己办工业的实践经验证明了《论语》的观念能够促进现代经济的发展。他撰写了一部《<论语>与算盘》的书，流传很广，后不断再版。此书主张“以《论语》经商”，“把算盘的基础置于《论语》之上”，实际上是调和儒学与资本主义，主要是调和义与利的关系。涩泽荣一在这本书的开头就提出，当时日本的道德准则可以追溯到记述孔子言行的《论语》。从表面上看，《论语》与(谋利的象征)算盘没有一点关系，但是这两者“是完全一致的，《论语》的真价值能够通过算盘加以实现。《论语》与算盘的关系既远又近”。他认为：“没有工商业的扩张，我们永远不可能实现民族繁荣。另一方面，如果不以仁义道德原则为基础，民族繁荣不可能持久。今天我们的迫切任务就是把《论语》和算盘结合在一起。”涩泽荣一的基本目的是要尽力使《论语》服务于发展经济的需要，同时又把《论语》作为商人阶级的圣经，用重新解释过的儒学指导国家、企业和个人的经济活动。他在这本书中说“要培养学者精神，一个人不仅必须读许多书，而且要遵循《论语》提出的道德规范。然而一个人怎样发展经商才能？人们也能根据《论语》发展经商才能”。在他看来，无德经商近于欺骗和浅薄，不可能有真正的商业才能，他说：“一个人要想获得真正的经商才能必须学《论语》。” 涩泽荣一的思想在日本工商界得到了响应，他的朋友、日本第一保险公司经理矢野恒太感到《论语》“至少对公司里的青年的修养有好处”，所以写了一本《口袋<论语>》的书，第一版就销售了数十万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与此同时《口袋<论语>注解》、《口袋<论语>注释》、《口袋<论语>句解》、《口袋<论语>》等纷纷问世。直至当代，《论语》在日本各个阶层中仍然受到推崇。 《论语》不仅能够促进现代经济的发展，而且有助于现代社会的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这是美国当代主要社会家之一、芝加哥大学教授爱德华·希尔斯的一个发现。希尔斯曾经在《对市民社会与中国思想传统中的市民性的思考》一书中深入的研究、分析过《论语》中的思想。 希尔斯认为孔子虽然不懂得市民社会的功用，但他的思想“确实提供了某些很有特色的东西，它们有助于市民社会的运作”。它们主要有： 一、权力受限制的政府。市民社会一方面主张用宪法、法律和传统限制政府的权力，另一方面鼓励公民参加政治活动，希尔斯认为儒学在这两方面都产生了积极的作用。儒家虽然不懂得宪法和法律的作用，但是力图用传统、天的观念、伦理道德和圣人的榜样来限制统治者的行为。他引用《论语·卫灵公》中的孔子语录“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他认为这句话非常清楚地反映了孔子限制政府权力的思想。 二、儒家知识分子的参政、议政的意识。儒家有经世致用和清议的传统，儒家相信，士人读了圣人之书，按照道德规范行事，有责任从道德和知识上指导统治者，在对统治者反复劝告不听的情况下，应当辞职离去，希尔斯认为这种思想是与市民社会的要求相一致的。儒家有强烈社会责任感，视国家、人民之事为己之事，这使希尔斯相信“在儒学中给市民社会的某些方面保留了位置”。 三、不迷信政治手段。市民社会不把政治视为最高的价值和目标，只是把它当作实现其价值的手段，希尔斯认为儒家也有类似的思想。孔子把一种非政治的人格作为自己的志向；他将礼乐置于高于政治的地位，并且用道德来建立人道的社会，希尔斯说：“这种价值的多元对于市民社会也是适合的。它对政治狂热是一种制约，而政治狂热对市民社会是有害的”。 四、儒家伦理促进市民品德的完善，这是希尔斯最重视的方面。在他看来，市民道德与市民社会的机构、组织同样重要，因为前者能够使后者卓有成效地发挥作用。他特别欣赏孔子的仁的观念，因为奉行这一观念在任何时代，无论是对治国者，还是对人民来说，都是头等重要之事。他发现孔子赞扬的人格有许多正是为市民社会所需要的。孔子说：“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论语·学而》)希尔斯分析此话可能是针对一个满腹经纶却不为君主赏识的士人说的，但是希尔斯认为，这种态度对于那些在竞选中失败的候选人的意义是一样的。孔子还提倡温和，告诫人们不要采取不义和激烈的行为去夺取自己所向往的东西和对待异己的力量。希尔斯说：“孔子虽然没有生活于市民社会，但是他确实领会了这样一件事的重要性：'一个社会中在争夺稀少之物的竞争者之间怎样保持和睦，人们在追求自己的目标(不论它多么重要)时，如果没有接受失败的品质，那么一个社会不可能成为市民社会。”根据以上所说，希尔斯提出，从某种意义上说，“孔子可以被认为是市民社会思想的先驱。”(施忠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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