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小说||小平子和翠花

 冬歌文苑 2021-07-14

小平子和翠花

二凉亭三面环水,一面环山,是个小型号的半岛冲积平原,这在湘西南山区是个世外桃源的地方。虽说离县城只有十里地,可是那年代,去一趟县城,翻山涉水的,怎么个也得起早贪黑走上一天。

古时,当地村民就在半山腰望山坡上修建了一个亭子,亭子三米高,木质结构,五角型,里面摆放一圈长木条凳子。挨下山的亭头上有一块木匾,白底黑字,远远的,抬头一望,乃“二凉亭”是也。这亭子,一说是敬山神来的,又说是人们上山歇息或下山观景的好去处。

站在二凉亭,整个二凉亭半岛小平原,尽收眼底,一揽无遗。那蜿蜒碧绿的溪水把二凉亭包裹着,不受一点外俗的侵蚀,如一片芙蓉出水来。平原上一陇陇稻田,一丘丘芬芳。此时,正是收获的季节,这一片金黄金黄,那一片郁葱郁葱,金黄的是稻穗,郁葱的是禾苗。水面上有一座微型风雨桥,供人们劳作之余休息、纳凉、交流,也是孩子们放假玩耍和平日里放风的胜地。

那水清清澈澈,没有半点的污染,像少女的唇。山的倒影、桥的倒影,要是有云的话,云的倒影,一并映在水里,清清楚楚,真真切切,随着水波摇曳着,晃悠着。如果恰巧一只青蛙跳到水里,水面一圈一圈的波纹迅速划开去,一幅美丽丹青的海市蜃楼瞬间伴随着蛙鸣声荡然无存。

知了在稻田的枣树上不停地鸣叫着,好像预知一件什么大事要发生,又或如窥探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田埂上一位黝黑敦实的年轻人,廋高个子,穿着淡灰色的粗布衣衫,套一条灰得发白的短裤,头顶发黄的旧草帽,帽檐上印有“二凉亭农科所”字样。他光着脚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稻田里的禾苗目瞪口呆,欣喜若狂,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只盼把研究结果早日上报……

一位姑娘默不作声来到身旁,他也浑然不知。她二九年华,生得十分俊俏,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头黑乌乌的长头发,像是画师描绘的美女图,印在遍地金黄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她青蓝色印花布衫裙,染上白色碎花纹,嫩肩和细腰上几款银饰,微风吹拂发出清脆悦耳“铃铃铛铛”的响声,用青布绑扎一双秀腿,着黑面白底布鞋。她就像一只漂亮的花蝴蝶,扇着一双迷人的翅膀,飞过金涛银浪,定格在半空中,幸福满足地凝望着自己的情郎——小平子,出了神,发了呆……

去年的今天,农历七月初七,是小平子和翠花订终身的好日子,也是小平子杂交水稻试验成功的喜庆日子。俩青年相约,前晌去二凉亭,后晌拜见父母。可是,翠花在亭子左等右等,却不见小平子上山,不禁担起心来。家源渊博、才识高远的小平子是不是看不起咱乡下妹子,没文化还土气,临时变了性情,改了主意。想到此处,望眼欲穿的翠花调转脸面,对着山壁嘤嘤地低声啜泣。

她想到,自己喜欢上小平子,一不图势,二不图利,只图他善良和憨厚。虽然他是个从城里来乡下种田的小干部,可是三十好几了,比她小叔也少不了几岁。听说他祖上有些来头,可谁也没有见着,只是道听途说而矣。再说,这也是猴年马月、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城里小白脸都靠不住,何况他还是一小黑脸。这小小二凉亭只怕留得下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于是乎,父母强烈反对,亲戚强烈反对。要不是爷爷看到了他的勤劳他的执着他的钻研,爱孙女连带爱上了溴溴小平子,翠花打心底才不喜欢这个“大叔”呢。

翠花芳心暗许,只不过是相信爷爷,听从爷爷的劝罢了。哼,翠花的俊俏模样那是远近闻名,岛内岛外方圆几十里,甚至公社的,城里的,“五朵金花”首花的名号,谁人不晓,谁人不想,谁人不爱。一家有女千家求,上门说媒的,求亲的,都踩烂门框了。说句不害臊的话,排着长队等咱抛绣球的男子,都从风雨桥站到了二凉亭上,多了去了。谁会稀罕,他这个“煤碳坨坨”。节骨眼上,这个没良心的,挨刀子的,剁酱酱的,天打雷劈的,竟还摆本姑娘一道。这是成心丢翠花的丑呀。

转而又想,人言可畏啊,可是人言当不得真哟。小平叔分配到二凉亭工作,翠花还在上小学,当时大家谁都不相信,这个城里的书生会安心在这个穷山僻壤的山沟沟干事业。可是,你看,人家一呆就是十几年。小平哥锚在这里,成日里不是研究授粉,就是开发种子。他那也没有去,乡下的姑娘有喜欢他的,也有他喜欢的,可是到头来,都被种种猜测和人言阻隔了。翠花不就是从他对待一件事一干就是十几年的执着专一态度,联想到他对待一个人,特别是一个他喜欢中意的房屋里的人,相信他一定会是专心和忠诚的。

那年,翠花上山采药,被毒蛇咬伤,是小平哥寻到她,帮她吸毒,背她下山。当时,在二凉亭里,翠花就动了念想,就像受伤的小鹿被丘比特之箭射中。如果小平哥不嫌弃,翠花宁愿一辈子这样被他背着,哄着,宠着。回到家里,奶奶说,平崽心善,十几年替好多的人疗过蛇伤,你小姑子当年就是他背下山来,捡回一条命的。翠花刚燃起的小火苗,就被奶奶这句不经意的轻描淡写的话给活生生地熄灭了。

可是,不知怎的,每当想到小平哥吸毒的样子,一口一口,满嘴的血,乌黑乌黑的血,从她的血管吸进小平哥的嘴里,再从他的嘴里,吐到地上。平日里,她最恶心的血,还是浓黑淤血,这会却像变成了另一幅模样,黑里透红,红里浴黑,变成了小可爱,不,是好可爱好可爱的那种。从此,每当夜里想到小平子,都有一股暖流流遍全身,不,是流遍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神经末梢。这种感觉,翠花生平第一次有,挥之不去,越想越害羞,越想越食不香睡不实,越想越不敢想。她越是压制,越是要爆发;她越是不去想,想得越厉害。

总之,现在,他是那样清晰,那样伟岸,那样温馨,那样逗人烦,那样惹人厌;不知何时何地,适宜不适宜,他就会在她的眼前冒出来,从她心底里钻出来,水压不住,山盖不住;斩不断,理还乱。不论白天,黑夜,他整个人满满地占据她的脑海,塞满她的心扉。他说话的腔调,走路的姿势,散发的气息,溴溴的味道,一古脑儿往心里钻,往梦里灌。明明很想他,很想看见他,很想知道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他好不好,吃没吃,睡没睡;或者她更想知道,他是不是跟自己一样的感觉,他有没有想到她,一丁点,哪怕就那么一丁点儿想到她,翠花……

可是当她真碰见他,或在他出现的场合,翠花要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浑身的汗毛根根竖起,满身的皮肤连起疙瘩,不敢多看他一眼,不敢多呆上一会,不敢出气粗一点。翠花只想快快逃走,逃离那个令她喘不过气来、心猿意马的囧笼。翠花怕自己的小心思被他识破,怕自己的小计算被他戳穿,怕自己的眼神经不起诱惑会出卖自己,更怕小平子知道后不理翠花不要翠花了。

自己的心是他的心,自己的人是他的人。该考验的早考验了,该表明的早表明了,怎么还会毫无道理去怀疑他。明白自己有多么舍不得他,离不开他,翠花回过神来,转过身子,望着山下金灿灿的稻田。去年的今日,原本期待实验成功,爱情结晶,双喜临门。却因为有人暗地里做了手脚,搞了破坏,小平子的鞅苗一夜之间被扯个精光,那是他的心血,他的事业,他的支柱。无故遭受失败,几近崩溃。翠花的愿望落了空,误会他,怀疑他,迁怒他,猛刺他的伤口……

今年呢,难道又出了意外,翠花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冷颤,担心起来,担心她的小平子起来。不论小平子培育的杂交稻成功与否,她嫁给他的决心都不会变一丝一毫。她嫁给她,是一百个愿意,一万个愿意。翠花念到这里,转忧为喜,破涕而笑,立即离开二凉亭,向山脚、向稻田、向小平子飞奔而去,身后留下银饰清脆悦耳的撞击声响彻高山、溪谷、平原、稻田、二凉亭……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何纯中,笔名午禾,广州市天河区政府工作,电气工程师,全国安全社区评审员,广东省、广州市安全生产专家、评审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广东省散文诗学会会员,广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广州天河作家协会理事。主编《安全实用指南》《安全生产有关法律法规汇编》等,著有《珠江岸边话<意见>》、文集《眼神》、短篇小说《生产队那些事儿》,在全国和省市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500多篇,知识版权2个。2020年长篇小说《痴心如玉》(笔名午禾)在纵横中文网连载;及散文集《亲历记》、评论扎记《午禾杂谈》、小小说集《午禾小小说》在纵横中文网推出。

用诗和远方,陪你一路成长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冬歌文苑工作室

名誉顾问:戢觉佑  李品刚

文学顾问:周庆荣  王树宾  白锦刚

法律顾问:王   鹏

总编:琅    琅 

副总:蔡泗明   倪宝元

编审:孟芹玲   孔秋莉  焦红玲    

主编:石   瑛   赵春辉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