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周子昆和女儿周民合影。 1940年9月,日军纠集第十五、一一六师团各一部共一万余人,准备向皖南新四军大举“扫荡”,其中一路约5000余人,由南陵、繁昌等地出发,在空军掩护下向云岭方向推进,企图先围歼新四军军部,再进犯泾县城。新四军军部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布置反“扫荡”。周子昆报告了敌情,并建议教导总队参加作战。之后,叶挺提出,敌军此次是沿公路拥进,队形密集,我军应在日军前进的道路上预设纵深阵地,层层堵截,大量杀伤敌人,延滞敌人,同时伺机反攻,消耗之,疲劳之,最后战而胜之。项英完全同意叶挺的意见,并提议由叶挺全权指挥作战。项英的表态,让周子昆大喜过望,叶挺也非常兴奋。在誓师大会结束后,叶挺跟周子昆分工:叶挺带第一团,周子昆带教导总队,兵分两路,互相策应。 周子昆带上教导总队立即出发,何子友也在队伍中。行前,周子昆匆匆交代留在军部的一个参谋:我和子友都上前线去了,我们那个孩子,你关照一下。还有这封信和这20块钱,你先收着,如果我们回不来,就托人送到桂林八路军办事处,请他们转送给我母亲。参谋说,何子友同志是不是不要上去了?周子昆一摆手:不行。她在女生队工作,又是个老战士,她必须跟女生队一起行动。项英、袁国平也来劝,周子昆执意不从。他们夫妻俩一起随教导总队出发了。周子昆的这封家书,是这样写的: 老母:并告维敏、维惠两弟: …… 寇机轰桂,我早已在朋友、同事的信中详知一切,特别是肖正岗先生不辞劳苦克服困难(因为我没有告诉他家庭的通讯处)竟找到了老母,告诉了我家庭被寇机毁灭的惨状,而两弟则全无字告诉我欲知而不能的家情,甚至在多次写信请求你们告一个大概情况,亦未见答复。家庭大事,谁不着急,谁能安心呢?故每夜静思,常因思索振动,神经错乱,想着与判断着:其原因或许是因我不孝、不肖、不养母、不顾家,存两弟对我印象不好,故不信任我,对我前途表示怀疑,振家难靠,通信难收好效果,进则逐次对我日渐生疏,发展到失望,因而鄙视我,不理我,或者老母对我之不孝的罪恶不能容忍与原谅,遂家庭与我的关系断绝——较长时期间,一原因或许是老母与两弟因怀疑我通信地址有变动,故未写信等。根据上述两个原因的分析,使我这样考虑着:母亲之爱子,会使我感到意外的安全,系老母慈悲及求神拜佛所造成的洪福所赐给予我为证,两弟的爱我也是很热情,敏弟南昌之相会,愿弟信中的一言一词均表现兄弟虽离较久,而手足之情则滴滴存在。相信上述的原因是我神经错乱的想法,绝不会如此的,即许万一如此,我仍坚持我一贯的意志向前奋斗到最后的一滴血,做出事业的实例与证据取得两弟对我的信任,今天再多说是无用的,到那时孝与不孝当一目了然。 知道老母的肺病很重,我得焦急,穷人得此病更成问题,因为缺营养,每天为自己的生活和我们兄弟三人着急,我在欲回不能之际,难于安心,加之我所处境也为穷困,因为我不是军阀,更不是贪官,乃是一个前途远大的革命者,决心牺牲自己的一切,也不顾老母的穷困,而为人类幸福与解放向前奋斗,所以名义上是好听,位置一般也比较高,多数的人也比较知道我,可是每月的钱也只有四块钱,只能供鞋、袜,洗衣及洗面用具尚欠不足,同时由于我穷得硬,保持周门的光荣,为祖先争光,故素来不向人借一个钱,要一种东西,例如这次龙先生飞虎来前方,我托他带些东西慰母,不料他爱我心切(素来我没有与他谈过,不过仅是同在一个军队工作),自己买了一些东西赠母亲,当即被我信中批评(当然在老母面前这是不应该的,儿不孝为什么尚要批评朋友),说他也是穷光蛋,东西赠给我母,如何使我能接受…… 这封信,深切表达了周子昆此时的心情。周子昆离家多年,心中时时记挂着母亲,记挂着弟妹们。在中央苏区时,他无法与家人联系,到陕北后曾写了好几封信回桂林,说自已正在这边做生意,希望能联系上,但信发出后却不见一个字的回音。到了云岭,生活比较稳定了,他托八路军驻桂林办事处的同志帮他寻找亲人,经过多方周折,总算在观音洞里找到了。原来大边隅巷父亲留下来的那两间房子,已被日本飞机炸毁,妹妹已经死去。母亲和弟弟们住进观音洞,母亲年老多病,还得替人洗衣、缝补以维持生活。但周子昆却不能回去尽一点孝道。他和何子友东拼西凑,把两个人的津贴、孩子的保育费和他写文章的稿费全拿出来,勉强凑了20块光洋,准备托桂林八路军办事处转送到贫病交加的老母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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