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日漫漫,乡村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周而复始,长期艾艾,久居郁郁,无所事事,翻阅QQ朋友圈,一度深受人们欢喜的空间,只有几个老友再坚持发图片,讲说说,留日志。沉浸网络既深,在不断变更的网络平台上久居,难免让人产生关于时代、网络、话题、语言、交往等方面的一些感慨。堂哥退休后,返聘到一家公司从事档案资料的收集整理工作,在他的QQ说说中,不是关于看了历史档案之后的感叹就是自己家里长短的体会。而关于他对自己种植的一些中药材的理解,让我惊喜。原来堂哥老屋位居清水江畔的半山腰上,房边有一大块空地,堂哥的老母亲还在世时,房边种了各式各样的中草药。萱草、牛膝、月月红、薄荷等。因交通不便,后来他们举家搬到街上居住,仅有堂哥偶尔到老屋走走看看,每去一次,见到这些生命力顽强的草药在风雨中摇曳,他总是发一通说说:牛膝,是一种有血有肉多情而有智慧的草。它的节膨大,像牛膝关节,故名牛膝。它的根红色,把根切开,肉质是红色的,如动物的红肉,是血肉之品。牛膝的籽,常粘在人的衣服上,鞋子上,走着走着,又从身上掉下来,到处生长,开花结果。所以说牛膝多情。牛膝的茎是四方的,根是圆柱的。地上部分方,地下部分圆,集方圆于一身。从牛膝的茎方根圆中得到些启示。做人要方。方是人的个性,人的正气、品格、骨气,是一个人的品质,人要有气质,有胆识,堂堂正正,一身正气。做人要圆,要讲智慧,讲谋略,有头脑,深藏不露,处世老练,办事圆通,善用技巧,才能圆满。…… 我关注的不仅仅是堂哥的心迹变迁,更是喜欢这些诗意般的药名。虽然同样生于农村,长于农村,这些草药我都见过,但是学名,特别是药名我不知晓。再看这些图志相铺陈的说说,像是重新阅读了一遍简易版的《本草纲目》。书中无处不在的诗意,充斥着我的大脑:半夏、剪秋、款冬、子苓、白苏、曲莲、苁蓉、青黛、海月、小蓟,仿佛女字,确是草名,实则药名。药名数以千计,每则均有由来,也有寓意,引人深思,让人留连。 药不离母,药名的深意由此而来。堂哥喜欢这些草药,也知晓其中的药用价值,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这些药名的由来与寓意。他母亲出生医药世家,在缺医少药的年代,知晓一两个偏方,能解决几个乡村常见病种,那是乡贤般的存在,更是生存下来的手段与技能之一。我母亲不识字,但知晓一些药名,也喜欢在菜园边,生前与堂哥的母亲常在一起就家长里短进行沟通交流。母亲作古后,老家门前屋后及菜园里的那些不知名的各式中草药也慢慢隐隐秘藏于各式野草之中。 父母老去后,我还常常驾车带妻儿回老家,家里的木质吊脚老屋还在,门前屋后的菜园已经成了荒芜,走在其间,一草一木都闪发着点点滴滴关于亲情的灵气,一花一草,都沉浸在家长里短的话里行间。 今见到这些似曾相识的药名,使回忆拉长了这些年的辛酸,同时父母生前的那些日子好像也在故乡重演。画面时而清晰刺眼,时而糢糊不清,但父母老去的不甘更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抽打在我的脸上,无助的我只能暗然神殇。母亲计划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回故乡,可是从早晨太阳初升突发脑溢血后昏迷不醒到太阳落下西山时与世长辞,没有说什么话,也没有告诉我什么要注意的事情,虽然她脸上的神情宁静而祥和,但我知道母亲一直不甘。父亲重病卧床到离我等而去有近一个多月时间,在一个即将天亮的初夏,父亲不再睁开双眼告诉我晚上睡觉的感觉。同样的,离世的父亲的脸也是宁静而祥和,虽然两天前,他要求带他回故乡看看的愿望没有实现。可是我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假像,他们都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完,有许多话没有说完。我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说话,不想去惊动他们的平静和沉静,不愿意肆意地介入他们安宁的生活。今回首,由于种种原因,我未能时常陪伴父母亲身边,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对此感到悲催。但是我也很庆幸,这些陪伴父母亲的草药一直在故乡等候,他们与父母亲一样,他们不离开这片土地,不离开这些可亲可敬的乡亲父老。这里很淳朴,这里很宁静,这里很坦然,这里很安逸,这里很温暖,这里生活健康而快乐。 想想我自己,一次又一次选择他乡作故乡时,疲惫不堪的筋疲力尽的挣扎着,很多时日有了几许面对死亡的方式。直到现在,我还只有一个流浪的蜗居。更让我难受伤心的是,今年初夏的一场大雨,把父母亲生前亲手建起的老屋冲毁。我没有能力修复,反而把老屋子的木料出售一空。没有了老房子也就没有了家,没有了家故乡也就不复存在。一次次叩响老屋的门环、一次次去聆听岁月流逝时故乡发出的鸣笛从今成为历史。至此,我只能在自己的世界守望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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