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让每一个日子都看得见欢喜 晚上十点，下自习的铃声准时响起，安静的教学楼像驶入终点站的长途火车，伴随着车门缓缓打开，嘈杂的人声逐渐涌现。接着，年轻的人潮又慢慢地退去，二十分钟过后，喧嚣的大楼再一次变得安静，仿佛完成使命一般松弛下来，人去楼空，终于轮到一阵阵凉风穿过走廊，从一扇扇半开的窗户挤进去，轻轻地翻开课桌上的书本。 几张被遗落的纸片，被一阵风卷起，翻腾，跳跃，奔向走廊的尽头，好似调皮的孩子，在享受着脱离目光监视的惬意。 每当这个时候，借着尚未完全熄灭的几盏灯的微光，我总能看见那个个子矮小却又敦厚结实的大楼卫生工，正附身在走廊的垃圾堆里，挑挑拣拣。摇一摇矿泉水瓶，倒掉孩子们还未喝完的水，将瓶子一个个装进身边硕大的编织袋。然后，他再将那些被孩子们和晚风堆聚起来的纸张，一页页，一本本地抹好，仔细地塞进另一个袋中……清理完一楼，再上二楼，三楼，一直到六楼。安静的夜晚，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毫不起眼的中年男子，他的脸上正露出几丝微笑，那么自然，又那么真实。 一个小时后，他将装满塑料瓶和废纸的编织袋扛到一楼，一天的工作总算是完成了，他的内心，开始盘算着这一晚的成果，明天可以换来多少收入，一丝浅笑再一次浮现在嘴角。欢喜，就像一颗不大不小的花蕾，在他的心里，静悄悄地绽放了。 原来，在这个世上，欢喜不过如此简单，而且，对于这个中年男子而言，几乎天天可以看得见，属于他的欢喜。 没有下雨的黄昏，高一教学楼南侧的露天操场，散步的人像遵循某一种约定，三五成群，围着四百米的跑道，悠闲地走着。很快，人们的视线里会出现一对老人，显然，他们跟不上散步者的步伐，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踱着小步，靠近跑道的边线不急不慢地前行。 这是一对暮年夫妇，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的邹纹，像风雨掘出的一道道沟壑，又像时光刻下的年轮。老先生的身体稍稍靠前，一只手伸向身侧，牵着老妪。他们的表情平静、淡然，不说话，也不会关注身边的任何一个话题，遇见向他们打招呼的熟人，微微地颔首，露出慈祥的笑容。 他们就这样走着，苍老得明显佝偻的身体在夕阳的映衬下，成为一道特殊的风景。一只手被丈夫牵着的老妪，面容饱满，目光清亮，神情中带着恋爱少女般的满足。身前的老先生清瘦矍铄，温和儒雅，尽管行走的脚步有些巍巍颤颤，但依然可以看出，他有足够的力量，来撑起属于他们的爱的天空。 穿过一生的风雨，残烛般的年纪，每一天还能挽住对方的手，一起看夕阳，听晚风，即使脚步永远局限于这四百米的跑道，他们的内心一定是欢喜的。我想，那一刻，操场上每一棵小草，都在为他们点头微笑，每一双目光，都写满了欣喜的祝福。 我们的眼睛，每天都可以看得见这样的风景，看见许许多多的人，在艰难中找到心里的满足，在平淡中紧握着小小的幸福。其实，每一个人都可以是别人眼中的风景，每一个日子也必定有属于自己的欢喜。 深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在楼下稍微停留一下，抬起头来，便发现自家窗口透出的灯光，别样的温暖，仿佛给冬夜裹上了一件柔软的外套，身上的寒意顿时消失，沉重的脚步在上楼的时候，突然变得轻快起来。 像这样的欢喜，更多的欢喜，每一个日子都有，每一个人都看得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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