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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年间，江西永新县出了桩案子，煞是奇怪。 在一个不知名的深山老峪里，有一间破庙，破庙里住着一老一少。那老的七十多岁了，不能挑、不能扛，做不动活计了。那年少的到附近村上给人做木匠活儿。人们叫那老的叫老木匠，那年少的叫小木匠。他们的姓氏，大家倒淡忘了。小木匠出山做活儿，三、五天才回庙里一趟，给老爹挑点水，烧点饭。父子俩相依为命，过着简朴而寂寞的日子。 庙在深山里，四周没有邻居。忽然，一天晚上，庙门没有开，那老木匠却被人杀害了。头颅被铁器打击过，但伤痕不深，而遍体让烟熏得焦烂。地上还有没有燃尽的残香一把，在墙旮旯扔着一卷破被子，庙里其他东西没有损失。 第二天早晨，小木匠从山外面回来看望老父亲，大声叫老爹开门，可久久没有答应，心想肯定出什么事了，便猛劲撞开庙门，见到这番惨状，痛哭失声，大呼：“是谁害死我爹啊！”于是，小木匠风风火火走了几十里地，到县衙门报案。县大人派出官员仵作去验尸，勘察庙里庙外的状况，似乎不像是盗贼谋财害命，就让小木匠把老木匠的尸体掩埋了。小木匠眼泪汪汪地度日，总觉父亲死得冤，死得怪。 县大人没有从现场勘察报告中得到破案线索，就私下里嘱咐发案地点附近的乡绅帮助了解凶犯的踪迹。过不几日，举人李英送上来检举的状子。那状子上面说，老木匠是小木匠杀的，子弑父，那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县大人迅速把李英请到衙门里，让他谈谈告发的根据。李举人说：“附近村上的人说老木匠有相当多的积蓄，存在某富翁的家里。小木匠要取回来，准备娶媳妇用。老木匠不允许，父子俩吵了一架，曾有人看见。我这是听人说的，千真万确。”听了这番话，县大人立即传讯小木匠。 县大人在公堂上问道：“老木匠生前有笔积蓄存放在别人家里吗？”小木匠说：“是有这么回事。”县大人暗想，案子有线索了。进一步问道：“这笔积累你取回了吗？”小木匠说：“我爹被害之后第三天，我取回来了。”县大人听到这里，愈加相信李举人的告发有根据。他想，假如不是老木匠不允许，小木匠就不至于等他死了之后，再取这笔钱。于是，命令两厢的衙役给小木匠上刑。小木匠弄不清楚县大人为何要拷打自己，大呼：“冤枉！”县大人看小木匠不认罪，愈加愤怒，将小木匠折磨得死去活来。县大人厉声喝道：“小木匠，是你自己害死亲爹，要侵夺那份积蓄，还敢抵赖！” 小木匠伏在地上，只是抽搐着，声息甚微。心想，爹啊，他们要打死我，我跟你一起去吧。县大人怕小木匠昏死过去，为留下活口，便命令左右，案子暂时审理到这里，退堂，将小木匠打入死牢。 第二天，县大人再次提审小木匠。在审讯当间，衙役送上来刚捕获的另一案贼。县大人把小木匠撂在一边，审讯起这盗窃犯来。看过案卷，问了口供，命令衙役将这个叫蓝七的犯人押到牢里去。蓝七退下前，回头看了看小木匠，觉得挺奇怪。这个行窃的老手大大咧咧地对小木匠说：“你怎么也在这里？你爹有积蓄舍不得用，被人杀了，你还要因这笔钱做个冤死鬼！”县大人听蓝七这句话里有文章，猛然间感到李举人的检举恐怕靠不住，便让蓝七留下，重新审问。 县大人问道：“蓝七，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蓝七眨眨眼说：“大人，没啥意思？”县大人厉声道：“老木匠之死，与你有关，你从实招来！”这一诈，蓝七有些吃不住劲，又看看那遍体鳞伤的小木匠，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实话。 原来，蓝七在村子里听人议论老木匠一生积蓄挺多，现住在深山古庙里，便约了二个无赖，摸黑进了山。推不开庙门，就跳过墙，进入大殿。在破庙里搜了个遍也没有弄到半吊钱，就把老木匠那床被子卷起来要窃走。不巧，老木匠被惊醒了。老木匠认得蓝七，还挺熟的。他揉揉昏花的眼睛说，蓝七，是你啊！蓝七惧怕事情败露，招呼同伙回来。那两个家伙把准备窃走的被子往墙角一扔。问道：“大哥，怎么办？”蓝七抽出随身带着的凿子，往老木匠头上一击，那年过七旬的老人立时昏死过去。那同伙又把大殿上一把线香点燃，放在老木匠身边。然后，三人越墙而逃。老木匠经不住那一击，再加上香火熏，终于凄惨地死去。 蓝七招供道：“我害死老木匠，今天又看见他儿子在这里受我的连累，我蓝七也于心不忍。”县大人意想不到案子居然是这样了结，庆幸自己险些冤枉好人，长长舒了口气，用醒堂木重重地往案上一敲，宣布：小木匠无罪释放，蓝七谋财害命，奏请斩首示众，同案犯通缉归案，另作审理。 小木匠心中仍愤愤不平。那李举人无端诬告他人弑父，几乎将无辜问成死罪，乡人议论纷纷。小木匠得知李举人害了自己，在乡亲们支持鼓动下，托人写了状纸告到州府衙门。那李举人平日作恶多端，州府衙门的大老爷看人情汹汹，生怕闹出什么乱子来，便不得不报请朝廷褫夺李英的举人头衔，圣上果然照准。这对那些好诬告生事的恶棍，真是当头一棒。 结语：这个案子中的知县大人重检举揭发，不重证据，并且对当事人滥施刑罚，几乎铸成大错，这是中国封建时代司法弊端的又一例证。李举人根据道听途说，便诬告他人弒父，是极不负责任的行为，也为封建法律所不容。他被褫夺举人头衔，假如是真的，而不是说故事人的愿望，也属从轻发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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