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一部以谈论忧虑开头的喜剧，让我们对人性抱有更多期待

这部作品学生时代就读过，但印象中只记得是个喜剧，还有个人物形象很出名，号称欧洲文学四大吝啬鬼之一。可当我这次重新开读时，却发现这部喜剧居然以一个商人谈论忧愁开头，而且他的忧愁既不是因为担心生意，也不是因为恋爱，他朋友说他就是个天生忧愁的人。而我感觉自己对这个开篇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

我早就过了多愁善感的年纪，但这种没有来由的忧愁却似乎仍然对我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也许因为我一直觉得生命原本就是个悲剧？

当然，吸引我的还有剧中人物语言的魅力，对话中大量的比喻，诙谐、幽默，充满智慧，莎士比亚剧本台词真的是太美太好了，想起当年看电视剧《大明宫词》，也是被其中大段大段的台词深深吸引。

这部剧就是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为莎翁“四大喜剧”之一。

莎翁的剧本多以剧中人物为剧本名称，如《哈姆莱特》、《李尔王》、《麦克白》等，这部剧也是如此，安东尼奥就是威尼斯商人，但其实那个著名的吝啬鬼夏洛克也是在威尼斯的商人，剧中人物中却称他为犹太富翁。这部剧的主要情节就是围绕威尼斯商人安东尼奥与犹太富翁夏洛克之间的争斗展开的，但他们的这次争斗却与一个奇妙的爱情故事有关。

我读的上一个莎翁的喜剧是讲述爱情故事的《仲夏夜之梦》，没想到，这个名为《威尼斯商人》的喜剧依然与爱情有关。

 

1

为向心上人鲍西娅求婚，巴萨尼奥向威尼斯商人安东尼奥借钱，安东尼奥因为资金周转不开，签了借据向犹太富商夏洛克借款。当巴萨尼奥求婚成功时，却传来了安东尼奥的货船在海上出事要破产的消息，夏洛克听闻后要求依约割下安东尼奥身上的一磅肉，安东尼奥命悬一线，后因鲍西娅的机智而被成功解救，并让爱财如命的夏洛克不得不签字保证死后将财产全部送给女儿女婿。

鲍西娅与巴萨尼奥的爱情本身并不曲折，几年前两人见过一面互有好感，鲍西娅是个富家嗣女，巴萨尼奥则是个贵族青年，外表门第之间都相当。只是巴萨尼奥虽是贵族，却早已家道中落，靠举债维持体面生活，多次向好友安东尼奥借钱，这次再次向好友求援，借得钱后去求婚，也很顺利。

但是，鲍西娅不仅富有，而且美貌，名声远扬，吸引了众多的求婚者从四面八方赶路来，这还没什么，最要命的是鲍西娅择夫的规则非常奇特，这个奇特的规则让这个爱情故事有了一波三折也有了更多深意。

三个匣子，里面只有一个匣子里面有鲍西娅的小像，选中这个匣子即为求婚成功。

这是鲍西娅已去世的父亲留下的遗约。初看有些蒙，这不就是抓阄吗？简直比中国古代的抛绣球还要荒唐！鲍西娅的父亲真是老糊涂了。

鲍西娅为此很苦恼，想自己寻找意中人，可父亲留下的这荒唐遗命又不能违反。

“我既不能选择我所中意的人，又不能拒绝我所憎厌的人；一个活着的女儿的意志，却要被一个死了的父亲的遗嘱所钳制。尼莉莎，像我这样不能选择，也不能拒绝，不是太叫人难堪了吗？”

前面两个求婚者都失败了，她无所谓甚至暗自庆幸，但当巴萨尼奥来了后，她面对这个意中人，惶恐不安，内心充满了矛盾，希望他快点选中又害怕他选不中，再三请他不要急着做决定，可以停一两天再做选择。但巴萨尼奥却执意要马上做出选择，结果他顺利地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鲍西娅喜极而泣，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

2

这是上天保佑吗？其实不然，我开始以为这三个匣子是完全随机的，看到后面的介绍才明白并非如此，这个规则其实是饱含深意的。

铅匣子上刻着的字：

“谁选择了我，必须准备把他所有的一切作为牺牲。”

摩洛哥亲王看到这个，想到的是人们为了重大利益才会牺牲，他难道要为了这铅牺牲吗？那太可笑了。

阿拉贡亲王则很明白，他觉得

“你要我为你牺牲，应该再好看一点才是”

因此，两个人都首先放弃了铅匣子。

银匣子上刻着的字：

“谁选择了我，将要得到他所应得的东西。”

摩洛哥亲王觉得自己似乎有点配不上鲍西娅，但又似乎配得上，但比不上众人所希求，银匣子也比金匣子低贱，于是放弃了银匣子。

阿拉贡亲王觉得这符合自己，他很自恋，觉得这话说得好

“一个人要是自己没有几分长处，怎么可以妄图非分？尊荣显贵，原来不是无德之人所可以忝窃的”

于是，他选择了银匣子。

金匣子上刻着的字：

“谁选择了我，将要得到众人所希求的东西。“

摩洛哥亲王觉得众人所希求的正是鲍西娅，众人从世界各地赶来都是为了要一睹鲍西娅的绝世芳容，而这也当然也是他想要的，于是，他选择了金匣子。

阿拉贡亲王觉得自己不屑于与众人为伍，

“那'众人’也许是指那无知的群众，他们只知道凭着外表取人……我不愿选择众人所希求的东西，因为我不愿随波逐流，与庸俗的群众为伍。“

因此，他放弃了金匣子。

3

只有巴萨尼奥选择了铅匣子，但他选择的理由并没有提到匣子上刻的字，而是因为铅本身的朴实，因为他看过世间太多表里不一的事物

“所以装饰不过是一道把船只诱进凶涛险浪的怒海中去的陷人的海岸，又像是遮掩着一个黑丑蛮女的一道美丽的面幕；总而言之，它是狡诈的世人用来欺诱智士的似是而非的真理。所以，你炫目的黄金，米达斯王的坚硬的食物，我不要你；你惨白的银子，在人们手里来来去去的下贱的奴才，我也不要你；可是你，寒伧的铅，你的形状只能使人退走，一点没有吸引人的力量，然而你的质朴却比巧妙的言辞更能打动我的心，我就选了你吧，但愿结果美满！”

摩洛哥亲王显然代表以貌取人的大多数人，阿拉贡亲王则知道不能凭外表取人，但他太自恋，他觉得这是他应得的，他完全配得上鲍西娅，他也不愿牺牲， 他觉得“你要我为你牺牲，应该再好看一点才是。”

可见，在爱情中，不以貌取人固然不容易，而更难的是，愿意为对方做出牺牲。

莎士比亚的戏剧总是洞穿人性，几百年过去了，这个话题放到现在一点也不过时。

不过，巴萨尼奥虽然没有提到牺牲，但他厚着脸皮向借过多次尚未还清借款的好友再次借钱，可见是下了很大决心，而他的好友因此而差点丢了性命，这个代价更是巨大。

他和安东尼奥的友情很深厚，安东尼奥运为他面临如此厄运也表示“死而无怨”，而巴萨尼奥也表示：

“安东尼奥，我爱我的妻子，就像我自己的生命一样；可是我的生命、我的妻子以及整个的世界，在我的眼中都不比你的生命更为贵重；我愿意丧失一切，把它们献给这恶魔做牺牲，来救出你的生命。”

由此可见，巴萨尼奥对鲍西娅的爱是真正的爱，不只爱外表，更爱灵魂，而且为了得到鲍西娅的爱情，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印证了铅匣子上的话“谁选择了我，必须准备把他所有的一切作为牺牲。”

 

4

读到结尾时，忽然想到安东尼奥开头谈论忧愁的那一幕，看似无缘无故，似乎是作为一个衣食无忧的富人在“强说愁”。朋友问他是不是担心他海上的货船，他说他的生意并不依赖某艘船也并不依赖某处，甚至一年的盈亏也对他的财产没什么影响，可是后面他之所以陷入绝境却正因为如此，这样看来开篇那一幕似乎是预兆或者说伏笔？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但他不只被成功解救，接管了夏洛克的一半财产，而且在最后还传来了一个好消息，他的三艘商船，已经满载而归，马上就要进港了！

我还想到了夏洛克，阅读之前我只知道他是个臭名昭著的吝啬鬼，阅读后才发现其实剧中对此似乎着墨并不太多。当然他确实爱财如命，尤其是女儿与人私奔后，他气急败坏，却不是因为女儿的离开，而是因为女儿偷偷带走了他的金银珠宝，他伤心甚至愤怒地诅咒女儿。

对此莎士比亚毫不掩饰，一针见血，但同时他也客观地展现了当时犹太人在欧洲饱受歧视之苦的事实，爱财如命的夏洛克之所以宁可不要两三倍的赔偿，也要置安东尼奥于死地，正是为了报这被歧视之仇。

所以，虽然生命本身也许是个悲剧，人性与爱情也有它悲剧和不堪的一面，但我们还是应该对爱情对人性对生命抱有更多的信心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