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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病号服的那些日子 第三部 护士的故事 护士长 24 汪明礼坐在我对面，或者说，我坐在汪明礼对面。这是一家不错的餐馆。汪明礼说，吃好点，既然要吃。可你似乎不只要的是吃好。他说，餐馆没有好的装修，没有好看的服务员，就不会有什么好吃的。 第二天，就是他说让我和护士长讨论种地事的第二天。他问我，人的病怎么样了？我说治着呢。不耽搁吃饭吧？我说，我的肠胃不受腰间盘影响。你吃荤吧。你不吃吗？我反问他。那就好。他说，我不住院，但听从护士长，和你住一间病室，我请你吃个饭，让人陪我喝点酒。 服务员个儿很高，也很漂亮。她为我们倒好了酒。酒是汪明礼自己带的，好酒，剑南春。我想他一定想对我说什么话。他说让我陪他喝点酒，我答应了。 菜也来了，他要的是包间，可以坐六个人，只坐着我们两个人，那个漂亮的服务员一刻也不离开我们，这肯定是酒店的规矩。汪明礼从一开始从来不拿眼看她，也不叫她倒茶倒酒。他后来对她说，你歇会儿去吧，我们吃饭，需要什么的时候再叫你。服务员出去了。 他点了四个菜，两个凉菜，两个热菜。一壶菊花茶。菜很精致，味道很好。他一遍又一遍地劝我川菜，一边倒酒，我们两个一杯又一杯地碰着喝。他不说话，我也不说，他劝我川菜，我就说好好好，然后就一凉一热地交替着吃。酒杯不大也不小，我们俩喝完一杯再倒一杯。汪明礼是个怪人，我这时候，只能学他的样。我一切听他的。因为，是他要我来陪他的。他和护士长闹离婚，一定哪儿出了问题。对于有问题的人，并且是一个怪人，我能做的，只能如此。这说明我还不怪。拿我的不怪，学他的怪，陪他，我还能怎么样。 我们边喝边吃，不知不觉一个半小时过去了，那瓶酒剩下的不多了。看来，我们两个还算控制，酒慢慢地喝，一个人半斤，就不会出什么事，也喝不醉。我想他可能就是想喝酒，真的是让我来陪他喝酒的。 突然，他问我：你除了腰间盘不好，没有别的病吧？ 不知道，当前应该没有。因为我住院时做过全面检查，别的地方，都算是完好。 所以，你就不会知道真正的喝酒是什么样的。 我说我没有听明白你想说什么。 他接着说，比如今天，你是陪我喝酒，我是真正在喝酒。 我确实是陪你，可你怎么是真正的喝酒。 我喝过多少酒，都不是真正的喝酒，只有今天，我是真正在喝酒。 你得告诉我，真正的喝酒是什么样的。 你不懂，所以，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你说了，我也许就能懂。 你得过病吗？我说的是绝症，就是活不过多长时间的病。 你想对我说什么？ 我不想和你说什么，我只想让你听听我想说什么。 好，我一定听，并且，很愿意听。 你种过地吗？ 没有。 你有父母吧？ 有。 你也有老婆和孩子吧？ 有，也没有，我的意思是我有老婆，但没有孩子。 我有，我说的这一切我都有。 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对于我来说，这些，我有，但同时我也没有。所以，只能说说。 对，我们有的，也是没有，只能说说。 你听明白我的话了。谢谢你。 我想起那天护士长的话，汪明礼一直不说话，护士长说的话里，有种地，回老家，父母，也有老婆孩子。汪明礼想说什么，他有什么样的故事。他想说，可没有人可说。我，偶然听到了他和护士长的话，可能让他想到，他的话只能和陌生人说，但这陌生人不是不认识的人，陌生人是谁？我被他撞上了。 汪明礼请我吃饭，和我说了这些怪而不怪的话，最后他说。我的话说完了，你也听了，我们回医院吧。于是，我们回了医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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