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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婆C——故乡纪事001

 王阔海作品 2021-07-21

(插图:王花朵)

    前年回到家乡,去老院看了看,左邻右舍都翻盖了新房,有的已经几易其主,就算一些没有搬走的,从那门里慢吞吞吐出的人也一下子认不出张三李四来。

    当年一起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如今已经是另一个开裆裤的妈妈,而发小的父母们大多成为爷爷奶奶,甚至有的奔向太奶奶级别了。

    岁月把他们打磨得似是而非,难怪贺知章80多岁后回到老家会那么触动情感,浙江的小屁孩子问他是从哪儿来的客。

      在老屋徘徊不去时我刚好认出一个熟人,他的儿子是我小学的同学,他家的红灯牌收音机里有金兀术、岳鹏举,他家的锹把是我的金箍棒,也曾一度关注过他的女儿——这位小学同学的妹妹,当她一下子从干瘪变得鲜亮起来时,偶尔的对视会令我们互相都很慌乱。

     我向他打听C,他说她已去世多年。

    C本姓什么几乎没人问过也没有人知道,C是她的婆家姓。之前她的婆家姓也不是C,好像姓赵,是一名国民党军队的军官。

     C曾经是当年很多媳妇恨之入骨的人物,因为她能说出她们丈夫身上的一些特征,这些特征都是不该她知道的。她会以此为乐,尤其是看到那些媳妇气得发疯,她很有快感。

    C不识字,但她对故事的讲法很在行,能根据故事特点设计讲述的结构,恰到好处地使用修辞,故而比笨嘴拙舌的更会气人。

    Z家媳妇比她小,但Z家男人比C家男人大,所以她叫Z家媳妇作二嫂。

     一日上午,CZ家院子里,与Z媳妇隔窗聊天。

    C:伏天一下雨,苗长得跟疯了似的,几天就过腚了。

    Z:可不是!

    C:地里脱光一个老爷们都看不清。

    Z:可不是!

    C:你家二哥真是一把好庄稼手。

    Z:就是有点蛮力。

    C:可不是!连大腿里子都是腱子肉。

    Z:可不是!一一你说啥?

    C:二嫂你也是,你说你挠哪儿不好?下手太狠了,我看着都心疼。

    Z抓着剪子从窗户上探出身来:你个不要脸的……

    C早就躲远,哈哈大笑:给他抹点灶坑灰,消消炎…

    那天中午Z家吵得一塌糊涂。

(插图:王花朵)

    C是从关内移民来的,先前在城市里过活,日本人投降、国军来了,大姑娘们看着美式军服和白面馒头眼睛放光,于是流行起嫁大兵来。C比一般大姑娘有本事,嫁了个营长。营长不知为什么很忙,不常在家,常在家的是一个勤务兵,据说是一个精干的南方小伙,C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他俩年龄差六岁,属于姐弟恋。

     营长发现自己绿了,当机立断做了两件事:把勤务兵打发上前线,给C写了一纸休书。C带着休书一度想换个番号,无奈部队消息传播太快,没人敢冒让自己帽子上色的风险,C于是远走他乡,来到我们这里,嫁给一个大龄光棍儿。

    他们一直没有自已的孩子,话言话语中C透露光棍没本事,进而C到处抢占他人的老公。然而问题又来了,别人的老公也会老,或经不起家里压力而金盆洗脚。C于是想到一个职业:媒婆。

     自此以后直到她老去,这个职业一直伴随她,让她的家里年轻小伙子不再断货。

    可奇怪的是,她撮合的夫妻关系都挺好,日子还都过得很美满。

    C作为我们天木镇胡家屯风云人物,很多场合都会有他,就如做菜少不了盐一样。她的最后这任丈夫是个聋子,聋子与他的哑弟弟是一个曾经呼风唤雨的斗官的儿子。

    没有媒婆C我们村可热闹不起来。

                                            20190513·呼和浩特

《作者王阔海》摄影:翟瑛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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