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1626年。 地点：江西抚州临川上池村、江西大余牡丹亭、扬州杜府。 人物：汤显祖、王安石、杜丽娘、程琼、杜父、杜母、小厮。 01扬州杜府，杜丽娘父亲家 杜丽娘边收拾碗筷边看着窗外五月的春光，这里的牡丹远不如家乡大余开得那么艳丽，总觉得如自己的日子一样，过得平平淡淡。 距离皇帝给证婚的那场婚礼，已经9年过去了。 那一年，自己和柳梦梅的事儿闹得全天下沸沸扬扬，一想起自己婚前和柳梦梅在牡丹亭里的那些浪漫云雨，杜丽娘就觉得失去了一些什么。 杜丽娘叹了口气，拿起那本快被翻烂的木刻板《牡丹亭》，从头看起来。 02江西大余牡丹亭，杜丽娘坟茔。 那是个上弦月的晚上，他和柳梦梅首次解带同欢之后坐在花园的亭子上，他们商量的事儿本来不是到扬州生活，而是远远地走个天涯的旅程。 这时，有人敲门。 打开门一看，一个看起来很倔强的老头儿站在门外，还挎着个褡裢，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些什么鬼东西。 “你找谁？”柳梦梅问，这时杜丽娘已经隐身回到坟墓里了。 “找你们两个。”老头儿的回答很肯定。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啊！”柳梦梅双手向两侧指了指，院子里空空荡荡。 “不要再藏了，你知道是谁派我来的吗？，是阎王！”老爷子没等请就走了进来，径直坐在刚才柳梦梅和杜丽娘相拥而坐的那个石椅上，开始解开褡裢。 杜丽娘无奈，之后从墓碑后现出身形，向老头儿施礼。 “请问怎么称呼您老人家？” “我姓汤，叫汤显祖！。”老头儿看见杜丽娘，被她的美貌吸引，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你俩不用编，你们的故事我都给你们编好了。” “汤先生，我们没编什么呀？”柳梦梅不死心。 “看来你不如丽娘厚道，这都是学习的过错，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你如果不这样，别说进士，连秀才你都当不成。好，咱们进入正题吧……” 那个星光朦胧的晚上，汤显祖和柳梦梅杜丽娘谈了两件大事儿： 第一个是让两个人鬼之间玩了命地搞恋爱，色轻一点都没关系。他替阎王传信说，已经安排了两个名额为他俩的故事死掉，一个是演员，在扮演杜丽娘的过程中悲伤过度，当即死在舞台上。另一个是一个富家小姐，看完二人的故事后郁郁寡欢，很快死去。 第二件事遭到了杜丽娘的坚决反对。 “你们俩不能私奔，更不能玩失踪。”汤显祖打开自己的褡裢，从里面取出的一本书翻开，用小手指上的长指甲指着一处。“你们俩得结婚，而且和杜丽娘的父母住在一起，你们还要尽孝道。” “这不可能！他们不会答应的，他们会嫌柳梦梅是个穷请秀才的。”杜丽娘有些着急了。 “就是啊，我们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柳梦梅也在旁边添油加醋。 “小伙子，我是在官场里混过的，你的缺点就是心太急。你等我把话说完行不？你，柳梦梅，已经安排好中状元，你俩的婚事虽说复杂了点，人鬼之间的痴情人们不太容易信，但是没办法，我不要你们一文钱，就要你们帮我赚回大把的眼泪。还有，小柳，你要想好，到时候的证婚人可是当今圣上……“说完，汤显祖闭上了眼睛。 ”皇上？你是说皇上给我俩当婚礼主持人？”本来对中状元已经激动不已的柳梦梅这时快语无伦次了。 “梦梅！你冷静一下，刚才咱不是说好了吗？” ”你们去不了，如果你们玩失踪，过琼州海峡的时候一条大海龟将用一个大跳把你们的船掀翻，然后把你俩吃进肚子里去。“汤显祖眼皮都没张，缓缓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儋耳？” “自己看，你俩叨叨咕咕地，还想去东坡书院，门都没有，自己看吧……”汤显祖把那本书扔给柳梦梅，二人看了起来。 03抚州上池村，王安石家。 已经是傍晚之后的时间，王安石正在喂他那头小黑驴，一声吟哦从柴门外传来： 寂历秋江渔火稀，起看残月映林微。 波光水鸟惊犹宿，露冷流萤湿不飞。 王安石头都没回，继续往石头槽子里慢慢填草。自打被司马光他们闹得自己被迫退休后，这头小驴就一直陪伴着自己游山玩水，一定好好对待它。 “半山先生，晚生汤显祖有疑惑求见。”汤显祖在门内站着，一副谦恭的样子。 王安石转回身来，将手里的小笸箩放在一旁的石槽上，用手指了指院子里的那张石桌，石桌上一把生铁壶正咕嘟咕嘟烧着开水，旁边是茶壶和两个茶杯。 “我刚从杜府出来，内心很纠结。”汤显祖喝了一口茶，“就是在下写的《牡丹亭》里的杜府。” “纠结何在？”王安石惜字如金。 “我看得出，杜、柳二人虽然口头上答应我了，要走中举、结婚的路子，可是从杜丽娘这小丫头的口气里听得出她不甘心。她想追求绝对的自由，绝对的二人世界，他们俩甚至在商量私奔。” “他们私奔不成。”王安石斩钉截铁，似乎还有点生气。 “我知道，阎王不吐口，他们俩一个阳界一个阴界，到哪儿都不行。所以我只能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梦。”汤显祖掏出《牡丹亭》的书要指给王安石看，王安石举手制止了。 “你舍本逐末了。”王安石慢慢往被子里续茶，他倒茶的功夫了得，只看见一条欲断未断的水线缓慢进入茶杯，好一会儿才倒出半杯来。 “何以为本？学生惶惑。”汤显祖用食指和中指敲打着石桌面，以示叩首感谢之意。 “你要把柳梦梅心里的鬼放出来才解决根本问题。”王安石说完，端起杯慢慢品着，他半眯着双眼，白色眼眉在隐隐抖动。 “学生明白了，半山先生不愧为大宋宰臣，令后生佩服。”汤显祖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做了个揖，转身走出门去，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04、江西大余牡丹亭，杜丽娘坟茔。 “你好好想想，要是阎王不同意，咱俩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又能怎么样？有一句话我一直没说出来，我总不能每天在梦里和你同床共枕吧？”柳梦梅额头上都是汗水，看起来杜丽娘不是好说服的。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你想过没有，你一旦去考了状元，就得当官吧，你要当官就得把官当好、当下去，你看见我妈妈的下场了，这还是遇见我爹这样的好人。我一想起那样的日子，还不如自己躺在墓碑后面自在呢。”杜丽娘手扶着墓碑，抽噎起来。 柳梦梅从后边抱住杜丽娘。 “你也别把官场想得那么不好，我向你保证，第一，我除了上班，其余时间都和你在一起；第二，我除了你，绝不娶小妾，也不去泡院子……这样行了吧？”柳梦梅花言巧语起来。 杜丽娘转过身，满眼是泪。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认命吧！汤老先生都帮我们想好了。“柳梦梅窃喜的表情在黑夜里不那么明显，杜丽娘没有看见。 ”那好吧……，天快亮了，我得回去了。”杜丽娘往墓碑后边款步走去。 一声公鸡的啼鸣划破了黎明前的宁静。 05、扬州杜府，杜丽娘父亲家 晚饭很丰盛，鸡鸭鱼肉一样不少，时鲜菜蔬也有七八种，摆满一桌子。 “爸！妈！吃饭了！”杜丽娘对着正屋喊，杜母拐着小脚走进来。 “你相公回来了吗？”杜母问。 “他这个月就在家吃一次晚饭，不等他了。” “那怎么成？男人还没回来，咱们就吃饭，这不对的。” “爸爸不也是男人吗？” “你爸不是退休了嘛。” 这时柳梦梅的小厮溜了进来。 “太太，柳老爷让我回来说一声，他今晚有应酬，要接待京官，不回来吃饭了，晚上也不回来了，叫你们不要等。” “哦！你叫他忙正事儿吧。”刚刚进门的杜父直接回答小厮。 窗外，小厮被杜丽娘截住。 “你告诉我实话，你们老爷到底在干啥？你敢撒谎，我叫人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杜丽娘不知啥时候手里抓着一根擀面杖，举在半空。 ”太太我说的是实话，半句没有假的。“小厮害怕了。 ”那你说，他们在哪里吃饭？“杜丽娘扬了一下擀面杖，小厮头吓得一偏。 ”就是老地方。“ ”老地方是哪儿？“ ”我和你说，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放心，我不出卖你。“ ”老爷在院子招待京官。“ ”潘金莲那个院子？“ ”你都知道了？……“ 结婚后的杜丽娘就这样过着日子，曾经有一次，她想回到牡丹亭的那个墓地去，他去找汤显祖，结果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没有了汤显祖，她也不知道怎么联系阎王，于是在铜镜里看着自己一天天老去。 有一天，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女人来看自己，她叫程琼，她说她将来会是清朝吴震的太太，这次来是采访一下杜丽娘，她想写一本书叫《才子牡丹亭》。 ”你看看我的现状吧，估计你不感兴趣。“杜丽娘绝望地摊开双手。 ”我才不关心什么现状，我就想写你俩结婚前那段。“程琼说。 ”那段日子我都不敢往回想，还是别提了。“杜丽娘绝望地看着窗外。 ”我就想问一下，汤显祖写的那些艳情，都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么？“程琼不依不饶。 ”汤显祖才知道多少？我们那阵子，虽说一个是人一个是鬼，只能在梦里相会，但是缠绵缱绻的事情是古未有之的。“提到往事，杜丽娘脸有些羞红了。 ”能给我讲讲么？“程琼一脸的期待。 ”都是女人，有什么不好讲的，只怕你还年轻，很多男女之事你听不明白。“杜丽娘坐下来。 ”没关系，我还准备采访我的先生，把男人的感受也写进来……“ 汤显祖，其专著《宜黄县戏神清源师庙记》也是中国戏曲史上论述戏剧表演的一篇重要文献，对导演学起了拓荒开路的作用。 汤显祖，中国最伟大的戏剧家，乘着江南商业文明和自由世界启蒙的东风，创作了《还魂记》、《紫钗记》、《南柯记》和《邯郸记》合称“临川四梦”的戏剧，其中《还魂记》又叫《牡丹亭》，成为具有国际品质和当代气质的作品。遗憾的是，汤显祖也不能给杜丽娘和柳梦梅找到出路，只好回归正统。这个悖论就算是到了今天，也会让汤显祖头疼万分。 汤显祖有诗《花朝》如下： 百花风雨泪难销， 偶逐晴光扑蝶遥。 一半春随残夜醉， 却言明日是花朝。 王安石和汤显祖都是临川人，王安石变法失败后，晚年的文学成就很大，他前半生首先是一个政治家，后半生才是真文人。我们看看老年王安石的《春夜》是怎么过的。 金炉香烬漏声残， 翦翦轻风阵阵寒。 春色恼人眠不得， 月移花影上栏干。 截一段《惊梦》在此，推荐要看《牡丹亭》全本。 【好姐姐】〔旦〕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荼蘼外烟丝醉软。春香啊，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贴〕成对儿莺燕啊。〔合〕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翦，呖呖莺歌溜的圆。〔旦〕去罢。〔贴〕这园子委是观之不足也。〔旦〕提他怎的！〔行介〕 与汤显祖同时代的女词人冯小青，用诗把自己写进了《牡丹亭》，她的《冷雨幽窗》是这样的： 冷雨幽窗不可听， 挑灯闲看《牡丹亭》。 人间亦有痴于我， 岂独伤心是小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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