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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寅译|富特文格勒语录

 金陵生论学 2021-07-22

   
     德国指挥家、作曲家维尔海姆·富特文格勒(Wilhelm Furtwängler,1886.1.25-1954.11.30),出生于柏林,父亲是考古学者,母亲是一位画家。富特文格勒幼年便显现出不凡的音乐天赋,10岁写出《小提琴奏鸣曲》、《第一弦乐四重奏》,17岁创作并发表了《D大调交响乐》,但首演并不成功,这促使他放弃作曲转而选择做一名指挥。20岁时他首次登台,指挥凯姆管弦乐团(慕尼黑爱乐乐团的前身)演奏布鲁克纳《第9交响曲》及自己的《B小调交响曲》,从此展开波澜壮阔的指挥生涯。1911年25岁即受聘为吕贝克歌剧院指挥,在那儿首次指挥了贝多芬《第9交响曲》。4年后接鲍丹茨基之任,为曼海姆歌剧院指挥。1920年又继理查·施特劳斯之后担任柏林国家歌剧院管弦乐团指挥。两年后,一代巨匠尼基什去世,36岁的富特文格勒接任举世闻名的柏林爱乐乐团和莱比锡布商大厦管弦乐团指挥,1927年又受聘于维也纳爱乐乐团,一手执掌三大德奥顶级乐团,并世罕俦。1954年9月在柏林音乐节带病指挥贝多芬《第1交响曲》和自己的《第2交响曲》,是他最后一次公演。当月28日至10月6日在维也纳为EMI录制瓦格纳歌剧《女武神》,成为平生最后一次执棒。11月30日就因肺炎发作在巴登逝世,享年68岁。富特文格勒以充满激情和富于创造性的演绎为一代又一代爱乐者所倾倒,录音被竞相翻制发行,风靡全球。许多乐评家和乐友推他为20世纪第一指挥家,虽然未必能为世间定论,但他1951年在拜洛伊特音乐节指挥的贝多芬《第9交响曲》,则无可争议地成为这部伟大作品的首选录音,其演奏时长74分钟也被定为CD唱片的标准时长。此外,他的贝多芬第3、5交响曲录音历来也推为最佳版本之一,其他众多录音更成为德奥音乐演奏的经典。昔年我在南京大学读博士,第一次从日本京都大学博士生高津孝那儿听到磁带转录的富特文格勒录音,方知还有比卡拉扬更伟大的指挥家。1997年到京都大学客座,读到白水社版《福特文格勒手记》,随手译出数则存为笔记。弹指廿年过去,近日整理旧时译稿,无意发见这份富氏语录。意外之余,校读一过,以布之同好,富迷乐友或许乐于一览。

1924年
  马勒作品之深奥似乎是到最近才被认识的。所有艺术家、所有活着的人们的作品都有其深奥之处,但我们的生命和灵魂的救赎,却卖给了灰色的理论,卖给了历史!艺术只有两种,粗劣的和天才的。天才的艺术都是真正单纯的。在今天已无人懂得单纯的艺术是天才的产物,只以为进步是天才的功劳。当然,每个艺术家都有产生他的历史状况、语言,都有他依存的环境,但艺术的意义就在于不断地从个人走向普遍,不断从所有个人的状况中挣脱出来。这就是艺术的永恒性,这简单的道理谁都明白,只有历史家永远不懂。
 
  平庸对贝多芬来说等于恶劣。让人倒胃口的真正原因,就是太多平庸的演奏。
 
1927年
 可能会让理解产生困难的不是细节,而是细节与整体的关联。因此,忠实于乐谱演奏,是没有生命的、缺乏想象力的说法。它是这么产生的,首先是主观性、继而是个性的放弃,再就是理性。这是今日社会很可悲的状态。
      忠实于乐谱和忠实于意义有所不同。应该理解意义。一些作品要大声地说,而另一些作品要小声地说。乐谱全都是一样的。这里的色调和那里的色调是不同的——既有丢勒式的截面-绵密性,也有伦勃朗式的色彩-形象,而乐谱全都一样,演奏者缺乏想象力,结果就达不到同样的正确与绵密。
 
 传统已和流行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了。那是和已流行的东西同样庸俗的传统。所谓指挥,就是自由创造。其余的一切,都必须是它的准备。优秀的管弦乐队是为此而不是为它本身存在的,一切技术也是为此而存在的。技术应该能自由地支配节奏,对声响产生作用。和谐而正确的技术,以牺牲呼吸的自由、牺牲赋予音乐以生命的无数细腻的色泽为代价,这种技术所保证的,让我说只是规律,而不是艺术。但规律也许是前提条件!
 
      最困难的课题在哪里?这在古典音乐的领域几乎没有讨论的余地。施特劳斯或斯特拉文斯基,新秀都能有说得过去的演奏,这没什么可奇怪的。但贝多芬的交响曲,即使大指挥家也不容易成功。
 
      对指挥家来说,更重要的不是介绍新作,而是超越创造,再创造。这只有在伟大的作品中才有可能。作品伟大,对指挥当然也包括听众的要求就更大。上演新作是有些困难,但若视为伟大业绩,那就错了。
 
       我知道,真正的伟大和真正的普遍性都是很少见的,不用说他们彼此相关。伟大与普遍性每每存在于人与人之间,但现实中,存在于一个一个人身上却是极罕见的。
 
       关于《田园交响曲》,瓦格纳说得最中肯。《田园》大体上是宗教性的作品,是贝多芬回归自然的表现。他的描写是如此沉浸在心灵与大自然的统一与和谐之中,迄今为止,还从来没有一个艺术家尝试过这一课题。
 
1933年
       德国音乐有必要作为“欧洲”音乐来把握,过去一直是如此,今后也必须如此。反正,音乐开始国粹化之日,就是没落临近之时。
 
1936年
 通常意义上的“艺术”是人生的表现,而“伟大的艺术”则是人生的“指南”。
  
  默谱指挥还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它要求指挥长时间地集中理解作品,这常是不可缺少的前提。而经常有新的体会是很必要的。
 

原载《南方都市报》2020年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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