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印度记忆-奇谈（中）

 早在两个小时前，我们就已经点了晚餐。此时饭竟仍未送来，我们早已饿的前心贴后背。可古人云“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在对方饿的受不了之前，我们是万万不愿首先叫苦的，于是只好故作镇定，继续交谈。我们提到各自的祖国，各自的职业，我夸耀牙医的富有，他便慷慨的请客喝水。晚饭姗姗来迟。俗话说得好，饥饿是最好的调味料。我一股脑，将烙饼、米饭、鸡肉就着豆子汤，迫不及待的，不加甄别的倒入嘴里，在咖喱香和饥饿感的夹攻下，大国颜面早已被忘到九霄云外。吃饱喝足，在这一天，人生便已无大事，闲暇无聊，我们各自点了一杯滚烫的印度拉茶，继续闲聊。

 “你结婚了么？”又是他首先搭讪道，“没有。”标准的印度式寒暄。“那你有孩子么？”在印度，无论男女都对拉家常有着无与伦比的热情。“我不想要小孩，所以没结婚。”我说了谎，为的是能迅速搪塞过这一连串的，几成定式的无聊盘问。可接下来的谈话，又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那你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人生的终极问题。“我喜欢读书，求知使我快乐，我生命的意义就是获得新知。”我照实回答。“那你获取知识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他追问道。这一问，问的我有点懵，经过短暂的思考，我回答道：“印度哲圣阿罗频多曾说过，生命的根本目的全在于寻求快乐，而以智求真是获得快乐的唯一途径。”看得出，他对阿罗频多的著作并不熟悉，但却说出了自己的切身体会：“我和妻子相知、相爱，结婚、生子，一个不够，又生了一个，现在第三个宝宝也即将出世了。如果有一天，我们死了，我们的孩子将带着我们的智慧和财产继续生存下去，我们的名字将被传颂。孩子对我而言是生命的延续，是我最大的快乐。你应该尝试婚姻和生育。”

 我反驳道：“有多少人又知道爷爷的父亲叫什么？万物有始有终，人类更是存在于十分有限的时间和空间里，遗忘是我们的本能。在不太遥远的将来，孩子们一定会忘记我们的名号，我们的言行，甚至遗传信息，经过每一代人，也只有一半能够遗传下去，信息比例以指数递减，很快也便无尽的趋近于零了。但我们的知识和观点，却通过交谈，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这个世界。我们在此交谈，影响彼此，你成为我的老师，我也把我的无神论思想介绍给了你。我会带着一个锡克教徒的智慧回到我的祖国，你也会把我的思想在不经意间，当作故事传扬出去。虽然百年之后，你我的名字都会被人遗忘，但我们的知识和思想，通过今天这番趣谈，或许会留下蛛丝马迹。”他打趣道：“你还说你不是佛教徒，你相信空幻。”我回答道：“色即是空，诸法无我，诸行无常啊。我相信这个世界由实在的物质构成，但毕竟个体相对于宇宙而言，太过渺小了。对于个人，生命和肉体是我们的全部，然而对于宇宙，整个人类便都是空幻了。于个人的角度看，我倾向于接受印度教的观念，遵守关于正法、利益和欲望的教诲，在现实世界中寻求智慧，并努力取得世俗成就。而若将视野拉入宏观，思维超越肉体，我认为佛陀的教诲是有益的”他赞叹道：“此时此刻，你是我的老师，我是你虚心的小学生。”我连忙谦虚道：“哪里哪里，不敢不敢。”经典的中国式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