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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知青回忆录|赵雨祥《少年》第八集

 周氏纵横 2021-07-23

       (八)

1961年夏天,学校放暑假后,妈妈带着我、大弟雨泰、二弟雨民一行四人,准备去吉林省的姥姥家。
姥姥家在吉林省辉南县样子哨镇;姥爷是亲姥爷,亲姥姥在妈妈十岁时就已经去世,现在的姥姥是姥爷后办的老伴。
1968年之前,凡是铁路家属,每年每户可以享受两张全国所有车站的往返火车票,每张票可以包括全家所有的人。

记得小时候去过姥姥家,但那时太小,大概也就是五、六岁吧。所以,几乎没有什么记忆,只模糊记得回来的路上,样子哨的大河涨水,是我二舅把我们背过河的。
二舅当年在长春地质学院上学,毕业后分配到云南省曲靖市地质勘探队工作,一直干到退休;我二舅已经于前年在云南去世。

母亲带着我们哥三个,来到了沈阳南站(现在的沈阳站);在火车站前广场上,挤满了南方涌进沈阳的饥民,用当时官方的语言称呼为“盲流”。
由于饥饿,这些“盲流”成了火车站前的一大景观;“盲流”们大部分是全家逃荒,来到东北大城市沈阳;没想到沈阳市人自身都难保,哪里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所有的饥民,不管大人小孩,个个面黄肌瘦,两根筋挑着一个大脑壳。讨饭几乎是要不到什么东西的,就剩下一个字“抢”,这里的“抢”其实就是抢吃的东西,没有杀人放火抢银行的行为。

上哪抢呢,就是抢那些能在商店里买得起高级点心吃的人,也算杀富济贫吧。
1961年年初起,沈阳市所有的商店,都开始卖一种高级点心,就是现在吃的一种饼干,叫“炉果”,每斤15元人民币,而且不要粮票。


由于高级点心的出现,当时在我们小学生中流传这样的顺口溜:“高级点心高级糖,高级老头上食堂;食堂没有高级饭,气的老头上医院;医院没有高级药,气的老头要上吊;上吊没有高级绳,气的老头肚子疼,……”。
我们家每月总收入才100零几元钱,对于我们十口人的家庭来说,我们根本买不起这种天价点心,只能远远地望着别人吃,咽几口吐沫而已。

对于手里拿着一纸袋刚刚买到高级点心的人来说,一出商店,那就是来到了战场!一个不留神,点心便会被人打落在地,随后就有几十人,一拥而上,一眨眼功夫,散落在地面上的高级点心,立刻被这些饥饿的“盲流”一扫而光,一瞬间全部他们被吞到了嘴里,别再想在地上找回任何一块。

我和妈妈弟弟正走在广场东侧商店的门前,这抢点心的一幕就发生了!
当一个人举着的一纸袋炉果饼干,被突然打落之后,有一块点心突然滚落到我的前面。
我尽管面对着脚前的这块点心,大口地吞咽着我的口水。但我心里的最后一点尊严,还是战胜了饥饿,没有玩下腰去抢这块点心,直到点心被飞快地赶来的饥民抢走。
尽管事后,一想到那块本应该得到的饼干,由于自己的面子而失去,很是遗憾;但是,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我还是会这样做的,不会有第二种选择。

这边的点心,刚刚抢完,那边有一个和我年龄相仿十岁左右的男孩,双手捂在嘴上,似乎在吞咽着什么东西,下面的那双脚却在飞快地奔跑着,像在演一部哑剧。
紧跟在男孩后边奔跑的是一个成年男子,一边奔跑,一边喊道:“抓住他,抢面包了…..”,围观的人群,没有一个人响应他的呼喊而拦住男孩。

听到喊声,我们才知道饥饿的男孩一边奔跑,一边往嘴里填塞的是面包;很快,男孩便被撵上!
随后,成年男子飞起一脚,将男孩踢倒在地,男孩在地上滚了两滚,脸朝下,任凭成年男子拳打脚踢,双手却还是不停地往嘴里塞着剩下的面包。

尽管男孩被打得满脸是血,双手和面包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还是挣扎着把剩下的面包全部吞下了肚子;然后双手抱住头,不管男子如何打骂,再也不抬头,一动也不动地趴在地上。
成年男子刚买的一个美食面包,转眼间变成了他人的食物,如何肯甘心;于是他不停地踢男孩的肚子,一边踢一边骂着!

直到有人上前劝解:“别打了,快停手吧,孩子没有饿死,也被你打死了!”没有吃到面包的男子,口中虽然还不依不饶地骂着,但是脚下已经停止了对孩子的打击。
(未完待续)
 
赵雨祥,清风细雨
 
2013118日星期五    铁岭银州

 1、这张照片是我二舅学生时代的照片,也就是我妈妈的二弟(已故),小时候去吉林省辉南县样子哨镇的姥姥家时,姥姥家涨大水,回沈阳去公共汽车站时要过大河,二舅背我过了样子哨姥姥家的大河。照片是上个世纪50年代,我二舅在长春地质学院读书时拍摄的。

2、这张照片是19857月,在沈阳给我母亲过生日时留影,全家在自家楼下自己盖的平房里聚餐给妈妈过生日。

   照片左起:妈妈、爸爸、爸爸妈妈的大孙子(我儿子)、妹妹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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