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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何村遗事

 老五讲故事 2021-07-24

一,何家祠堂

在我有记忆的时候,何家祠堂已经塌火了。何家的子孙再也不把祖先当神敬咧!我有一回竟然看到何德明在祠堂的院子里放羊。开小卖部的六叔也看着了,还随口问了一句:“德明你放羊哩?”何德明被问得有些窘,毕竟在供着自家先人的牌位的地界上放羊不是啥光彩的事情:“啊!放……放……羊哩!”六叔都走远了,结巴的德明才断断续续地吐出来压在口里的半句话:“这……这……这里草……啊……草多咯。六……六……六叔,你……你……吃了?”六叔已经走出很远了,远远地撇过来一句话:“吃——毕——了!”德明结结巴巴地嘟囔:“老……老怂……耳朵还……还灵!” 

二,拴牢租房 

拴牢把他二叔的房子租给了城里照相的人,那人成天拿个相机拍来拍去的,村里人没见过这阵仗,心里害怕,又不敢直接跟城里人抬杠,就把气撒在了拴牢的身上。

牛娃最先在村口挡住了拴牢:“你狗日的啥钱都敢挣。”拴牢说:“我又不是女人能卖身,你还不叫我卖房?”牛娃的媳妇据传说在外打工的时候做过小姐,这句话其实是给牛娃难看哩。牛娃根本不在乎,继续说拴牢:“你给村里弄来了个特务,一个害货,你还牛逼啥哩?”拴牢说:“人家脸上也没刻字,我咋能知道?”拴牢心里到底是怯了,准备拔脚走人,牛娃骂他:“你狗日的小心着。人家脸上刻字,你睁眼瞎也认不得!”拴牢说:“认字的是我孙子。”

三,分粮食 

农业合作社的时候,社员每年要到队里去分粮。我爸在外面上班,家里就我妈一个整劳力,每年的任务完不成,总欠队里粮食,让队长奚落。每年到这时候,我妈都让我去领粮食,避免她被人鄙视和奚落的尴尬。

我拿着袋子等着领粮食,何光明看了看上面有我爸用毛笔写的苍劲有力的“邢五平”三个字,然后一脚把口袋踢出很远:“你领啥粮食哩?欠队里的都还不完。”我当时就哭了,恳求他说:“叔!我屋实在是没啥吃了,我妈说先欠着。”何光明轻蔑地说:“没啥吃吃屎去!你大不是领工资么?这领工资的人还能没啥吃?下一个!”后面的人立即把我推到一边,把自家的口袋往秤上一放:“赶紧让路!滚一边去!”我拿着个空口袋,一边哭一边担心咋回去给我妈交代。

四,罗黑狗修烟囱 

罗家疙瘩离南何村有五十多里地,罗家疙瘩的罗黑狗绝对是个瞎怂。前一阵三怪几个人给黑狗熬活修烟囱,吃得是豆面饼子,豆面吃了生屁,几个工人的响屁此起彼伏,弄得罗黑狗的老婆羞得待在屋里不敢出来。要出门必然要从修烟囱的地方过,一旦她靠近工人们干活的地方,工人们的屁就放得格外地响。几个回合之后,罗黑狗的老婆就再也不出来了。

等罗黑狗回来,他老婆添盐加醋地给黑狗一学说,黑狗当时就青了脸,第二天上午就把几个工人收拾了一顿。言语中尽是鄙夷和轻视。三怪气坏了:“你给人吃了生屁的东西,还不让人放屁?还没见过这不准下苦人放屁的主家!”这几个工人被罗黑狗骂得实在撑不住了,最后脚一颠,工钱不要了,走人!不干了!留下半截烟囱给罗黑狗。

罗黑狗重新招人修,却因为是半路活,没人愿意接手,加上罗黑狗臭名在外,更没人干了。他只好自己动手弄,罗黑狗根本不是这块料,修的烟囱歪歪扭扭,干了好几个月,才总算完工,却根本不走烟,每回做饭呛得罗黑狗的媳妇咳嗽流泪,然后大声骂罗黑狗,罗给狗却端了个小板凳坐在后院通风处“嘿嘿”地笑。在风大的那天后晌,这烟囱就被风吹倒了。 

五,不要脸光荣 

何自立后来得过一次脑梗,行动有所不便,但是思维还清晰,经常坐在门口的碌碡上头跟村里人谝热闹。那天正说到他儿子何光荣,老汉就又激动起来,说着不准何光荣回家进门、死了不准进祖坟的话。何光荣戳烂鞋叫媳妇给“休”了,老汉脸上无光。

我跟光荣年龄傍肩,就开玩笑说:“自立叔哎!光荣都说了,他都不敢姓何了,怕你不准!”何自立先笑了笑,这才道:“人家现在是官家人,爱姓啥姓啥!单字姓双姓,哪怕三字姓八字姓,都由人家哩!”我跟众人都笑了:“还有三字姓?”何自立也自顾笑了:“姓'不要脸’,不就是三字姓!”众人又笑了,我说:“可不敢姓'不要脸’,姓了这人家就更牛了,不叫何光荣,叫'不要脸光荣’了!”众人又大笑。

有人接着逗他:“那八个字姓哩?”老汉也知道是耍笑,也不恼,继续糟蹋何光荣,好像在糟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八字姓?羞先人不要脸坏种!”众人就一边笑,一边掰着指头数。

六,诸葛亮和孔明 

勤娃爱听秦腔,是标准的戏迷,看得多了,就觉得自己懂得也多,就爱给人说古,但是本身文化有限,就弄了很多笑话而不自知。他给村里人说:“古三国历史我最清白,把哪一年啥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村里人就问:“三国谁最厉害?”勤娃说:“三国最厉害的有两个,一个是诸葛亮,一个是孔明。”村里人又问:“这俩人还能比毛主席厉害?”勤娃瞪着眼睛不说话:“他俩再厉害也比不过毛主席!诸葛亮跟孔明弄事的时候,主席还在湖南念书哩!” 

七,憨娃看病 

憨娃得了疥疮,裤裆里全都是红斑,奇痒无比。他让野郎中给看病,吃了几副中药不管用,仍然萎靡不振,我们劝他去医院,憨娃就是不去,因为我跟二狗曾经骗憨娃:裤裆里的病不要去医院,医院趁病人不注意,把人球就割了。那天早晨,憨娃就喊叫说腰困得不行。我跟二狗就硬拉着憨娃去了医院,一路上憨娃大喊大叫,骂我俩是恶鬼变的,跟医院串通好的,专门来割他蛋的。二狗说:“都怪你,当初给他说医院割球切蛋哩,还叫他遇事要骂,这下热闹了。”

我打了憨娃一拳,因为他尽管没有原先那么有力气了,但是蹦跳地没人能禁锢。我骂憨娃:“你狗日的是脑子短路了?你腰疼给你看腰哩,谁给你看球哩?你球都好了!狗日的!”憨娃这才不闹腾了,抹了抹眼泪鼻涕,说:“我以为你俩把我押到医院割我的蛋呀。”气得二狗骂他:“谁要你的蛋是耍呀!尿尿都不顺!狗脑子!” 

八,何为本的草堂 

柿子洼的吴老二媳妇灵草上吊了,由于发现还比较及时,送到何为本的草堂里的时候,人还有微弱的气息。何为本就说:“把上吊绳铰成一寸长的截截,烧成灰,上吊的脚底有一层黑土,浮浅的一层刮下来,混到一起用白酒和匀。”众人照办了,到了现场,还真发现灵草上吊地方的脚底上有一层黑色的浮土,不禁大惊:“何为本都快成精了!这看病确实有一把刷子。”众人把东西备足了,往灵草嘴里灌得时候,这人已经牙关紧闭,一命走了!何为本还是一张冷脸,坐在凳子上喝茶,也不管来人着急地收殓尸首。众人面色悲戚地离开了,他们没有怪何为本,当然不能怪人家,没救下来,那就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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