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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旧事:把炮仗插在牛粪上

 老五讲故事 2021-07-24

小时候过年,放炮是一种奢侈的行动。非得大人们放完炮,一群小孩儿在一家一户的门头捡漏。当时人都穷,家家户户就买一挂鞭炮,有钱的家户放一两千响的,没钱的买三五百响甚至一二百响。这类鞭炮在过年放就跟闹着玩似的,炸完之后仅在地上落一层薄薄的纸皮。在这里面找“幸存者”比在女儿国找男人还困难,即便这样,我们一群穷孩子依然乐此不疲地寻找目标,眼皮子都睁破了也找不下一两个漏网之鱼,找到一个就跟中了大奖似的无比兴奋。

那时候的熊孩子们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样的事情根本无感,压根就没听过,却更热衷于把鞭炮插在牛粪上——俗称炸牛粪。这是一个极其危险且很重口味的活动。点炮的人绝对要十万分的小心,还要有非常丰富的经验。来娃最精于此道,人送外号“米田共”——牛粪炸散就成“米田共”了。他最知道把炮插在什么位置效果最好——能把牛粪炸出“天女散花(粪)”的效果,点炮的时机和撤退路线也把握得最好。
来娃把炮插上,点火前总要“预演”几次,他做着点炮的假动作,然后假装逃离,其他人见此情景纷纷逃窜,他却停下来哈哈大笑,众人得知上当,就骂他几句。如是几次,大家都不相信他了,他做假动作也没人跑了。这时候,来娃就真的把炮点燃,自己跑得比狗还快,其他人不知真假,往往来不及逃脱,脸上、手上、身上……被溅得全是牛粪,回家自然少不了一顿好打。
我们几个为了报复来娃,偷偷商量了个计策。等来娃又一次要“炸牛粪”的时候,我们几个围在跟前,见他把炮插在牛粪上的时候,众人一起上,抓住他的手就按在牛粪上。等他反应过来,我们早都跑远了。

图中把鞭炮扔在水里也是我们小时候过年放炮的乐趣之一,当时叫“炸鱼”,有时候还真能炸到鱼。西梁的河道往往不结冰,把鞭炮扔进去需要把握时机,扔早了就被淹灭;扔迟了会崩了手。
来娃依然是我们遥不可及的高手,他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把炮扔到水里,在水中炸起一朵漂亮的水花,还有随后腾起的蓝烟。他还喜欢用各种各样的道具,比如用一个缺了口的破碗盖住炮仗,看着破碗被炸得四分五裂就非常满足;把点着的炮扔在水桶里、破鞋里……不一而足。

有一次他突发奇想,把炮扔在了自家的猪槽里,那猪槽原本是一个破碎的瓷瓮,只剩下底部一尺多高还算完好。天长日久,那猪槽早已经被他家好几代的“夯货”拱得千疮百孔,哪儿经得起炮仗炸?一声巨响过后,猪槽立即四分五裂,那两头肥猪吓得窜出猪圈,直奔大门外,大年三十一家人疯狂地在村巷里追逐那两头猪,也算是当时的一大风景,而他事后则被他大(爸)打得也差点四分五裂。

那时候的娱乐设施比较少,一个俄罗斯方块游戏机就能让整个村里的娃娃们疯狂迷恋。当时我们穷,全校只有一个同学买了个俄罗斯方块的游戏机。他为人比较小气,不肯给别人玩,除非把他叫“爷”。很多人为了玩这个游戏机,就违心地把他叫“爷”,而我从来没有搭理过他。后来,他的游戏机坏了,一下子优势全无,那些叫过他“爷”的人追着他打,反过来让他叫“爷”,把叫出去的“爷”又要回来了,显得有些小气,不过彼此总算是扯平了。一个游戏机,让一群小伙伴当了孙子又当爷,也算是一段传奇。

这种塑料枪有几年大行其道,而且在过年的时候特别流行,没别的原因,娃娃们有了压岁钱,最先想到的就是买这些劣质的塑料玩具。我对这种枪基本无感,因为劣质塑料的缘故,拿在手里总有一股燃烧臭鞋垫的味道,也怪我嗅觉太灵敏,与此无缘也怪不得别人。我弟弟买过一个,放在床头,熏得我一宿一宿睡不着。
印象最深的是那一粒粒塑料子弹,各种颜色的圆形实心塑料球,绿豆大小,颇具杀伤力,打在身上特别疼,后来当地就发生过好几起打到眼睛的安全事故,官方也禁止过一段时间,后来断断续续还流行过,但再也没有了曾经的辉煌。

在那个年代,汽车远没有如今这么普及,每到过年走亲戚时,城乡路上跟自行车展销会似的。摩托车渐渐也常见了,相比于自行车这种寒酸的交通工具,摩托车似乎更“高大上”一些,很能昭示一个家庭的经济实力和身份,其作用丝毫不亚于现在的豪车。
骑摩托车走亲戚的人自带逼格,那轰隆隆的排气筒的轰鸣声跟低音炮一个效果。骑车人穿一身劣质的人造革皮衣,一边是人造毛、另一边是人造革的大套袖必然要固定在车把手上,还有同样材质的护膝也必不可少,宽大厚实而颜色夸张的蛤蟆墨镜也是标配,嘴里斜叼一根过滤嘴香烟,载着一家四五口甚至五六口人,拥挤不堪,压得低音炮音效都变了,也无法掩饰一家人的英武和傲气。

我走亲戚都是老爹骑着自行车驮着我去。有一次,一个戴着蛤蟆镜、骑着摩托车的“高大上”载着一家五口从我们自行车旁边呼啸而过,那蛤蟆镜里分明现出极大的优越感和对我们自行车的过分鄙夷。当地有句俗话叫“人狂没好事,狗狂挨砖头”,“高大上”骑出去没多远就连人带车掉到路边的沟壕里了,连带一家人都丢在沟里开了个年初规划会。我当时笑得快岔气儿了,对着那人喊:“摩托车真是快,一脚油门全家栽!”被我爸狠狠收拾了一顿。

土灶上搭油锅是农村过年最重要的活动之一,只要油锅搭起来,过年的氛围就更加浓郁了。这时候,小伙伴们是绝对不会外出玩耍的,大家纷纷守在自家的灶房(厨房)里,甚至守在锅沿边,就等着过油的好吃的出锅,以便提前享受过年的美味。
炖了肉之后,四五个孩子围着锅台,就等着老妈把骨头剔出来分好。那可真是啃骨头。我现在都特佩服我老妈,能把肉骨头剔得如此干净,以至于在这骨头上找不到一点点肉丝,仅骨节接缝处一些软组织可以打打牙祭。
即便如此,我们兄弟姊妹们的眼睛天然带秤一般,早就把这几块骨头扫描个底儿掉,那块上面的“油水”多,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老妈一声令下,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奔着那块早就侦查好的骨头下手了。等骨头啃光了,恨不得敲骨吸髓,惹得周边的狗看见我们无不龇牙咧嘴,恶狠狠地瞪着我们,远不似平日的谄媚和友好。

除夕那天的后晌,家家户户搬出梯子开始贴对联、贴门神、贴“福”字,有的挂起灯笼。孩子们照例是疯跑,村里的锣鼓也敲起来了。新春的氛围就更加浓郁了,孩子们兴奋得在村巷里疯跑。鞭炮声不时响起,后院的鸡吓得到处乱窜,下的蛋都成了软皮的,平日最凶的狗,那几天也老实乖巧得很,有时候炮声突然响起,它们就被吓得不知所措,溜着墙根小心翼翼地跑到村外撒欢,或者和外村的母狗约会,往往被打柴的光棍遇见而嫉妒,既然被打断,而无从享受这过年的福利。

鞭炮声越来越密集,家家户户都飘出各种食材的香味来。当家族成员围坐在八仙桌上,热气腾腾而盛满大菜的碗盘被端上桌面,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富足而希望的笑,觥筹交错之间,鱼香肉沁之际,旧的一年即将宣告结束,新的一年已然在这一片欢腾中悄然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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