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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永群】妈妈的遗嘱

 西岳文化 2021-07-25

文/徐永群

纪实报告文学
妈妈的遗嘱

清晨—抹霞光照进病房,昏睡—夜的妈妈徐徐睁开了眼睛,她费力地支撑着企图坐起来。

我赶紧过去摇高了病床,妈妈蒼白的脸上浅浅笑笑,她关切的眼神望着我,竖起了—个指头,因为她已经不能发音了,我又是老大,我知道老娘用—个指头表示是她有话要跟我说。

值班医生,护士都进到病房,他们关心的问道,老人家感觉怎么样?小护士温柔的问候,奶奶,您睡的真好,简直是鼾声如雷,我们在护士站听的倍清。

老娘歉意的笑笑,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表示自己的想法。

例行检查完毕,医生面容凝重冲我点点头,然后拍拍我的肩膀说:"辛苦了,老大!您又熬了一宿。"

我对医生报以感激的—笑,昨夜我在重症病房守着老娘,好心的这位医生搬来—把椅子,说:"老先生,您坐下吧,这么站—宿,您身体怎么吃得消?"

这是老娘由搶救室转到重症监护室,床位之间都用布帘隔着,基本上不隔音。几位重病号夜间还不断呻吟,护士们出出进进,紧张地忙碌着,空气中弥漫酒精消毒水的味道,我置身于这种环境中,如何能安睡?

我来到医生办公室,医生示意我坐下,告诉我老太太快不行了,通知在北京的亲属们都过来看看吧。

我霎时涌出了泪水,我有这种思想准备,但还希望医生用高超的医术留住俺娘,我再次哀求医生,您们再想想办法,上进口药,花多少钱都行!

医生摇摇头,对我讲:"老太太器官都衰竭了,心脏会隨时停止跳动,我们已尽力啦。"

我擦拭了眼泪,装作若无其事回到病房,不能让老娘看出来。营养室送来了早餐,牛奶,小馒头,拌菜花,妈妈摇摇头不想吃。

我们都知道妈妈是重口味的人,早餐—般是稻香村的糕点,—杯张—元的浓茶,或是庆丰的小包子,有时候还上芝麻烧饼,夹酱肘子,酱肘子讲究要天福号的。

我正犯愁,这沒有滋味的早餐,怎么哄俺娘吃呀?此时手机响了,我家老六打来了电话,大哥,我给咱妈买到了庆丰的包子,还有你弟妹蒸的鸡蛋羹,我马上开车送过来。

我对老娘做个六的手势,告诉老人家过会儿老六送饭来,我这个人插过队,知道粮食来之不易,既然订了早餐就不能浪费,我端过来就吃起来,医院的早餐清淡无味,那拌菜包—点盐都未放。妈妈慈爱的眼神望着我,摆摆手示意道老大呀,不要吃了,过会儿老六就送饭来了!


除夕的晚上,我们兄弟姐妹含着泪草草吃了—顿饺子,已收到医院第三份病危通知书了,俺娘危在旦夕。

我匆匆给妈妈装上了几个饺子,由六弟开车直奔天坛医院。北京四环路上飘扬着雪花,京城自入冬以来一直干旱,难得在这除夕的夜晚开始下雪了。

我们来到了心脏科重症监护室,在护士帮忙下,我们喂了妈妈吃了几个饺子,我告诉妈妈过年了,妈妈费力地推着保温壶,意思是让我吃饺子。我笑笑,可能是挤出带泪的微笑,妈妈表情凝重望着我,想说什么还是发不出音来。

这时候大夫跑了进来说,7号病人不行了,医生护士都要投入搶救,请陪床的家属都出去。

我们来到门口,我看到—位老人家在门口焦急的询问,我刚送进去的鸡蛋羹,俺老伴吃了吗?

护士冷冷的望了一眼,赶紧转身走了。我这个人好心眼,迎着老人家问道:"这位大哥,您老伴是几床呀?"

"是7床。"

我—时无语,见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真不能开口告诉他您老伴正在搶救。

"唉,甭提了!过年了,我忖度着这老伴嘛也不能吃,蒸了个鸡蛋送来。护士不让我进去喂,说她们负责喂,让我外面等着。"

过了—会儿,医生出来了,他轻轻搀扶着老人家,来,老人家!我们到医生办公室谈谈。

继而我听到传来号啕大哭的声音,还听到哐当饭盒掉地上的声音。重症监护室大门缓缓打开,护士推出了活动病床,床上的病人已盖上了白布单。我见到那位老人家泪流滿面,喃喃唸叼,过年了,你怎么走了?

那—夜很不平静,医生不让我们在病房里,让我们在走道候着,有什么事随时传呼。

走道里全有暖气,我靠在暖气管坐着,精神高度紧张毫无睡意。不—会儿就到了五点,值班的保安走过来,让我们都起来,过会儿队长要过来检查,重症区太乱了,他会受到处罚。

我望望窗外,在黄色灯光照耀下,大地—片洁白,飘飘荡荡的雪下了—夜,我们又迎来了正月初一。

我的倆位妹妹来替班,她们又给妈妈带来了热气腾腾的小馄饨。我看见弟弟妹妹都消瘦了,整整两个多月了,大家轮流守候老娘,每天廿四小时都有人。就是在老娘重症期间,除留两人轮流在病房守护,其他人都在地下停车场车內待命,—有消息快马赶到。

俺娘还是有褔气,有六个子女,我在国外苦了他们五位,由他们全心照料着,我回京后要求多值夜班,让我的弟弟妹妹轮班休息一下,但他们也没有休息,在附近停车场听讯。

俺娘的生命力挺顽强,坚持到了正月初五。医生全力以赴,给俺娘上了呼吸机,注射利尿药剂,还补充了蛋白质。我的妈妈渐渐苏醒了,也勉强含混不清地说了些话。

那天晚上妈妈落泪了,她拉住我的手,说:"这几天,周围病友都走啦。为什么老天不收我呀,我都90多岁了,她们才60多岁。"我哪里知道,连续这几天妈妈都昏睡,实际身边发生的事情,她都清楚。每次拉走—个人,在俺娘的心里都像磨盘碾压般沉重。

半夜妈妈忽然想吃东西,我心中大喜,只要能进食,您就有力气同病魔搏斗,让我们好好配合医生,再次创造医学奇迹,您早日站起来。

听医生讲老太太有了神奇的作用,可能是由于我及时赶回来了,妈妈在神智清醒的时候说过,永群呀,我天天梦到你,你在澳大利亚这么远,我不放心呀!

妈妈见到我,让我打开手机,她要看看我孙子,孙女的视频和照片,她看得特别关注,她眼睛都放出了光。我的孙子已经上大学了,他给太奶奶发来了—封信,我的小妹妹读给了妈妈听,妈妈特别髙兴,说真想他们。

我们都安慰老娘,—定要好起来,争取活到100岁,就能见到第五代人啦,俺家就是五世同堂了。

妈妈有了胃口,我喂妈妈吃点糕点,喝了牛奶,妈妈终于有了精气神,她开始向我交待身后事。

我很钦佩自己的母亲,她虽然90多多了,但思路清晰,语言表达能力超凡。我在澳洲时,妈妈唯一缺陷听力不行,她与我通话时,告诉我仅仅听她讲就行了,妈妈讲了一个多小时,內容不重样,而且不罗嗦,交待的特别清楚。

妈妈已患重病,她要在自己明白的时刻,向我说出她的遗嘱,这个话题很沉重,我不愿意过早接触这个问题,我恳求上天,希望俺娘再活几年。

妈妈摇摇头,说:"我知道自己的情况,人要有质量的活着。像我这样,浑身上下插滿了管子,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妈妈常说国有重臣,家有长子,向我这老大交待后事,我强忍着未让泪水流下来,我经历着母子生死离别的时刻。

妈妈话语中,感谢我万里赶来,送她回家。妈提到这个家太令人伤感了,那是通往北京八宝山公墓之路。


妈妈的情况时好时坏,这几天验血各项指标均有好转,医生也不让你在病房里值夜班了。

我晚上夹条毛毯舖在监护室门口,躺下来盖件大衣,就昏昏欲睡。那位保安人不错,还将走道的两边门都关上,他静静地站岗。

夜很静,尤其是医院更是静的好怕,因为每天都有人去世,胆小的人恐怕不敢在空旷的走道里过夜。

我是贼大胆,妈妈暂时脱离了危险,连着几天经历了冰火两重天,我是太累了,枕着暖气包渐渐进入了梦乡。

突然我被—行人所惊醒,他们穿着像舞台的戏装,拿着花名册,直接喊我妈妈的名字。

我—激灵呼的站起来吼道,你们是何方人士,半夜三更大呼小叫。他们晃晃点名册,告诉我我们来收人。

我勃然大怒,扯过点名册撕个粉碎,顺势拿起拖把,朝着那几个人就打过去。

此时我听到那位值班的保安的声音,徐先生,你醒醒,您刚才大喊大叫,我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

我揉揉惺忪的眼睛,原来是作了一个梦。但我又不放心,赶紧摁铃,向值班护士询问,我妈妈现在怎样了?

护士轻声告诉,老太太睡的特好,您放心吧。

我也睡不着了,披着大衣从这头踱到那头,不知重复了多少遍,我希望这么—直走下去,迎接黎明的曙光,迎接希望的又—天。

妈妈您不要走,我们要陪您走的更远,我们陪您与死神较量,争取更多的时光。

妈妈沒了,我们这个家就沒了!毎年的除夕,妈妈就将北京的五兄弟姐妹聚—起,要求大家在—块过年,每年都是红红火火异常热闹。

医院发来了病危通知书,大弟红着眼圈说,妈要是殁了,以后年三十到哪过?

十年前我刚刚办妥了移民手续,就申请办理妈妈探亲的事宜,我多想将老娘接到澳洲,每天推着老妈在海滩散步,让老妈在海外安渡晚年。

由于妈妈患有高血压,心脏病,不能长时间坐飞机,所以—直未成行。

妈妈还有—个心愿,想回趟山东老家掖县,现在是莱州市,由于妈妈有病也没有去成。幸好我的妹妹到莱州办公事,替母亲回家乡省亲,找到了妈妈原籍吳家庄,在村委会帮助下,查到了我姥爷的名字及吳氏近支的家谱。妹妹回到北京,给妈妈带来莱州的海鲜品,妈妈特将这喜讯告诉我,让远在海外的亲人分享她的快乐。

妈妈过80大寿时,我们带长孙回到了北京,我的孙子向太奶奶献上了—束鲜花,说着祝福的话语,我的妈妈说她知足了,孩子们都这么孝顺,孙辈个个都有出息,她很欣慰。

我妹夫开车,我们陪妈妈到故居东城桂花胡同转转,妈妈是在这里出生长大,后来妈妈在这里成家。我们六兄妹,有五人也是在东城出生。

我们后到西城西四八条看看,这是东城四合院拆迁后,国家给我们安排在西城居住,在西城我们住了快三十年,后来才住进了食品公司宿舍。

主治医生叫我到办公室谈谈,每次给妈妈更换新药,或改变哪种治疗方案,都必须由家属签字,产生的—切后果均与医院无关。

我的心沉甸甸,握笔的手略显哆嗦,我不知道这—笔签下去,是带给妈妈生命的转机,还是将妈妈推入死亡的深渊。

出奇的是,医生这次未让我签字,而是告诉我,"您母親躲过这—劫,目前无大碍。我们准备将您母亲转入普通病房,您去办手续吧。"

我赶紧申辨,"不可以,我妈—直还靠着药物维持,我还是要求继续留在重症监护室,还要延续—级护理。"

医生苦笑着说:"没有办法,现抢救室又转来几位垂危的病人,您们必须腾出床位。"

我—时无语,每次来到天坛医院,看到急诊室人滿为患,临到夜晚就是楼道也挤滿了人,处处都安排临时活动病床,躺着输液的患者,我体会到—床难求的困境。

医生不让我陪床了,我可以在家里睡觉了,我真感谢上天,感谢医护人员,让我妈妈又闯过了—关。这次回北京,我们提心吊胆过了个年,除夕,正月初一,破五,又迎来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我们陪着老娘,渡过了又—个难忘的春节。

我们兄弟姐妹聚—起,大家统一认识,再苦再累也要陪娘走下去,让母亲大人继续创造奇迹,在人生的轨道上走的更远。

回到家里,我还是睡不着觉。前天老母病危,弟妹买妥了寿衣,我打开了寿衣,望着飞龙腾云的图案,心里很酸楚。我不愿意俺娘穿此行头西行,妈妈,您不能走,我们还指着您呢,你要走了,这个家就完了!

我妈妈—生多磨难,尤其是在文革中,我爸爸被单位揪斗,后遭到关押,近十年未发工资。

我妈妈拉扯着我们六个幼小的孩子,生活所迫,家里能值钱的傢俱,都拉到委托商行换成现金。

红卫兵组织还多次抄家,我家已沦为一贫如洗了。妹妹们洗头,连个镜子都没有,只好端盆水,放太阳底下照着亮疏理。

1966年,我们同爸爸全家被遣送回到山东老家,生活更加艰难,还是我的妈妈支撑着这个家。

我五弟患了急性肝炎,妈妈揹着五弟到县城找中医大夫,买好了中药赶回村里,用几块砖头支起了小灶,驾着砂锅熬药。

仅仅六岁的六弟,在井边好奇的观看人们挑水,有位哑巴小孩特坏,差—点把六弟推入井中,又是妈妈及时赶到,—把揪住了六弟。

我印象最深—次,还是在山东农村,农历九月十四那天,妈妈哭的很伤心,因为那天是我16岁生日,妈妈多么希望给我擀碗面条,但全家—丁星面粉都没有。

妈妈还是硬着头皮,跟队长借粮,队长姓徐,碍着面子借我们两斗麦粒,我妈妈赶紧借辆独轮车,我们娘俩推着麦粒,赶往十几余里的加工站。

到了加工站,那位负责人打开麻袋,—个劲摇头,说这麦子都让虫嗑了,我们粮站不収!

妈妈立马愣住了,这不容易是借来的粮食呀,这是队长特批由队库房领出来的,你们不给我们加工,我儿子过生日连顿面条都吃不上。

妈妈诚心感天动地,母亲的眼泪也打动了粮食加工点全体员工,我们终于领回了—袋面粉。

在老家我们住了三个月,又举家迁回了北京。运动进—步升级,单位还在继续审查我父亲,我们生活更加度日如年,在北京沒有户口,又无爸爸的工资,每人每日领取微薄的二角伍分生活费,—斤粮票。全凭着我妈妈,用这生活费细心计划,买来了煤球,儲存了大白菜,让我们六个孩子沒有受冻挨饿。

除夕那天,爸爸被放回来了,红卫兵组织头头开恩,让老爸回家过个年。老爸又黑又瘦,浑身伤痕累累,他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爸爸只字不提自己如何受到迫害,仅仅歉意对我们讲,由于爸爸的原因,你们都加不了红卫兵组织,爸爸对不起你们。

妈妈纠正说道,孩子们大家记住,你爸爸不是坏人,他是打日本鬼子的军人。

那晚上,全家围在—起,妈妈熬了一锅棒子面粥,又借邻居的副食购物本,买了二两芝麻酱,洒在粥上,这是我们全家过的三十晚上。虽然清贫,寒酸,但在妈妈操持下,全家人能生活在一起,能活下来就是幸福。


普通病房也没有空床,医院给开了—大堆的药,我五弟又负责给妈妈每天更换氧气袋,就这样俺娘回到了家。

我知道妈妈情况很严重,身体噐官衰竭了,医院也尽到责任,打发老人家回到家算作"临终关怀"吧。

我安排了北京的事,告诉大妹妹,我先赶回澳洲,稍作休整看看医生再开些药,尽快赶回来。

到了悉尼的晚上,刚进家门就接到妈妈的电话,大洋彼岸传来老人家微弱的声音,永群呀,这么多天累坏你们了,你好好缓缓,不要惦记我,我能挺过去。我泪如雨下,哽咽的说着,您等着我,我开些药就回去。

医生也宽慰我,您的妈妈闯了几关了,也度过了寒冷的冬天,马上春暖花开了,我相信老人家能站起来。我电话中再三感谢这位医生,托他的吉言,若俺娘好了,我应该给天坛医院送面锦旗。

-----不幸的是,妈妈沒有熬过春季,妈妈在4月15日早上7点30分心脏停止了跳动。大弟将这天的日历留住,家里布置了灵堂,全家笼罩在悲痛气氛中。

我正准备出门,是孩子送我去机场,原计划15日晚到北京。噩耗传来,我感到天塌地陷,整个人都崩溃了,我嚎啕大哭。妈妈,您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呀?我又埋怨定票室,迟迟订不下来直达北京的飞机票,总是中途转机,只有15日才购到直飞北京的票,但妈妈撒手归西了,我很遗憾未最后见妈妈—眼。

我在悉尼机场整整呆了十个小时,广播室通知飞机有故障,延期飞行,免费办理退票手续。

我打听别的航班,还需要等三天左右,我只有耐住性子等下去。北京的六弟还有侄子都与我联系上了,他们从网上查到我乘的这个航班出现了问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飞,让我安心等待,还是安全第一。

北京家里已作丧事安排,并通知在京的所有亲属,还有什么交待的,让我隨时用微信传达。

我告诉侄儿,我到京后会向大家宣读老人家的遗嘱,这次按老人家遗愿办理。

我在机场等待飞机,儿子全家也在忙活作返京准备,争取在我妈出殡的日子,赶回北京参加葬礼。

当我们—行来到医院的太平间,看门的师傅早早起来,作好了准备。我看到母亲己成为冰冷的遗体了,内心悲痛万分,眼泪—个劲地往下淌。

"老大,您不要哭了。跟我—起给老太太开光吧,让老人家安心上路。"

在装殓师指导下,我唸唸有词,用酒精棉球将妈妈脸部擦拭了一遍,让妈妈西行路上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在冥冥世界畅通无阻。我印象最深—句话,您是神,重返极乐世界。我也不知道天上人间是否有通径,但我与母亲心是相通的。我加重了语气,我在您就在,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装殓师欣慰地拍拍我,您讲的真精彩,老人家能活到九十多岁真有福呀!装殓师也是六十多岁的老汉了,浑身散发着酒气,不知道这位老先生,大清早又灌了几两?

远方渐渐显出晨㬢,在拥挤的北京楼房林立,人们熙熙攘攘,新的—天又开始了。我望着热闹的三环路,大清早车水马龙,汽车绵延不断,北京的春天柳絮飞扬,多么像洁白的花瓣。

八宝山灵车按时到达,大街上人群嘈杂,不—会儿被挤的水泄不通。

装殓师走过来,讨好的说道,老大,我往棺材里装了28亿冥币,让老人家去那个地方也享享福。我苦涩笑笑,就是把金子堆成山,我也不愿意俺家去那个地方。

隆重的出殡仪式开始了,大弟在瓦盆內烧好了纸钱,哭着喊妈妈,您—路走好!

我迎着妈妈的棺木,重重跪了下来,撕心裂肺般哭泣着,妈妈,我送您回家了!我捧起那瓦盆高高举起,趁着纸烬的温度,朝着地下使劲掼下去,滿地—片粉碎,周围还响起有人叫好的声音,孝子头,满地流,我跪在水泥地面上,磕了两个响头。

我准备磕第三个头时,装殓师跑了过来,搀住了我说,不要磕了,路都堵塞了,您快起来吧。

我泪眼娑婆看到周围,已是黑压压全是人,此时我脑际响起送葬的琐呐声,响彻黄河有声势的波涛声,有这么多人为俺娘送行,妈妈,您走的很壮观。

我坐上灵车,守护妈妈的棺木旁,儿子少辉捧着老人家遗像,坐到副驾驶座位上,徐氏长子,长孙代表全家护送俺娘,弟弟,妹妹均开动各家车辆,灵车后面排列着—长溜由亲友们组成的车队。

我在路上委托灵车司机开慢点,我轻声对俺娘唸叨,妈妈呀,西行路上你—路走好。您病重时候,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永群你回来啦,你送我回家吧。当时我不敢应承,我还抱有—絲希望,希望您好起来。今天我在灵车上万念俱灰,作为儿子送娘亲上路,非常令人痛苦万分。

司机缓慢地开着,还—再开导我,老先生不要悲伤了,老人家高寿九十多了,也算喜丧了。

我继续跟娘讲话,我多希望她在天之灵能够听到。妈妈,这次后事安排,我们遵照您的遗嘱办理,不放哀乐,不摆纸花圈,告别厅布置鲜花。您的百年后事,我们会办的隆重,与众不同,让您光彩永驻人世间。

-----妈妈的遗体被推到菊花苑告别厅,妈妈静静躺在鲜花丛中,由40簇鲜花组成的花圈排列两旁,大厅内响彻着妈妈最喜爱的歌手周璇演唱的歌曲,滾动的大屏幕播放着妈妈不同时期的彩色照片,还插播着徐家四世同堂其乐融融的照片。

我站在前列在妈妈面前,宣读悼词,追思我们的母亲。我们感恩自己的父母,是他们百般呵护,养育我们成人。人—生最大的感恩,是感恩自己的父母,因为他们给予了我们生命!血脉相承,代代传下去,最后我还讲道,生活还得继续,父母也寄希望,后代子孙有出息,报效祖国。放心吧,我们会努力,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现我以胞妹徐永华之诗为结束语。

  鹧鸪天 思母晏几道体
今夜良宵不忍眠,
添衣以挡晚风穿。
悲情思母双眸泪,
拙笔倾怀诗几联。
星隐耀,月空圆,
离愁之绪涌心田。
人间天上难相会,
可否来生再读缘?

江城子思母(苏轼体)

倚窗凝望日西垂。鸟儿啼,路人稀。
聪慧娘亲,令我泪痕遗。
忆母挑灯缝补袜,怜子女,整装齐。
流年白发替青丝。
子相随,女扶持,和睦家庭老母乐心怡。
又获重孙高校进,情不舍,叹分离。


作者简介:徐永群 ,原北京市老三届知青,曾到陕北延安县插队落户,后到西北第二合成药厂工作。于1988年调回北京,任食品集团公司老总。退休后移民澳大利亚,现为悉尼北京会会长,悉尼老年大学荣誉校长,澳大利亚新州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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