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春天里的故事

春天里的故事

隆中
这个故事是听来的。听这个故事的时候，我还只有20岁出头，现在都快60岁了。但想起听这个故事时的情形，感觉好像是在前几天或者是前几个月发生的。
那是1978年3月20日，一个雨过天晴、阳光明媚的上午。作为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学生，我和天南地北聚在一起的同学走进教室。因为黑板上有很大的座次表，于是对号入座。同学们东张西望一阵子，互相点头微笑打招呼，一班兄弟姐妹就彼此认识了。教室门推开了，班主任何淑娥老师进来了。她中等个儿，年轻、短发、圆脸、白皙，笑盈盈的，很喜庆的样子。她用带点长沙口音的普通话说：“同学们（她望了一下黑板座次表），我估计你们现在互相认识了，我们是第一师范254班。伟大的领袖毛主席是8班的，是我们的校友，这是我们的光荣。这节课学校统一要求是师生见面，同学互相认识，任务完成了。剩下的时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敬爱的何老师当时拖了一下椅子坐下，开始讲故事了。

1921年，伟大领袖毛主席在长沙第一师范附小担任主事，相当于现在的校长。当时一师附小食堂有个伙夫叫周老倌。周老倌50多岁了，个子不高、黝黑壮实、勤快，做事很利索，弄一手好茶饭，就是有点爱喝酒，喝酒后脾气大了一点。

春天里的一个晚上，周老倌喝了一点酒，很解乏、很舒服，早早睡下了。半夜时变天，北风呼号，下雨了。毛主事正在房里看书，突然听到学校猪舍传来一阵阵猪嚎叫声。他赶快起身，到了周老倌房门前。毛主事叫了几声周老倌，周老倌酒后沉睡，鼾声阵阵。毛主事只好一个人到了猪舍。一看，嗬！风吹烂了屋面一角，雨打进猪栏，猪拥挤在一起，又怕又冷，叫天叫地不得安静。毛主事在杂屋间找来木板、草席、绳子，盖好了屋角漏口，又在厨房里撮了炉灰铺在猪栏里。猪很舒服，哼哼着不叫了。毛主事忙了一阵子，有些累，就回房歇息了。

早上，睡梦中的毛主事被一阵吵闹声惊醒，打开房门一看，雨过天晴了，食堂前坪里周老倌正粗声大气地吵着，旁边还有一群看热闹的老师和早到的学生。毛主事赶快走过去，问周老倌为么子事吵。周老倌指着猪舍大声说：“昨天晚上，不知哪个不做好事的，把炉灰倒在猪栏里，搞得乱七八糟的，咯不是害我么。”毛主事微微一笑，就把昨天晚上半夜猪叫、风大雨急、堵补屋面、铺灰扯湿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周老倌。周老倌一听原来是自己错怪了毛主事，觉得不好意思，吱吱唔唔回厨房了。看热闹的老师、学生不服气了，东一句、西一句，讲周老倌不是。毛主事大手一挥，说：“算了算了，都回教室吧。”
接下来周老倌心里几天都犯嘀咕，毛主事是一校之主，我错怪了他，还骂了人，他怕莫会给我小鞋穿。不久，周老倌的担心果真被他自己应证了。那天早上，周老倌挑着一担热气腾腾的猪食去喂猪，迎面碰见毛主事。只见毛主事往路边一让，周老倌挑着担子过身，偏头一瞟，登时火冒三丈，毛主事竟把手板伸进了猪食桶！周老倌重重把担子往地下一顿，说：“毛主事，上次是我不对，要骂要罚随你。你就莫偷偷摸摸搞我的名堂唦。你是不放心我喂不好猪，要打发我滚蛋吧。”毛主事嗬嗬一笑，拍着周老倌肩膀说：“周老倌，你又误会了。昨天，你乡里婆婆来找你，说你孙伢子病了，要你回家一趟。我到厨房打开水，碰巧听到了。我和爱人杨开慧商量了，让开慧帮你烧饭，我喂猪，放你一天假回家看看。我在韶山老家放牛还行，喂猪是我娘做的。你的猪喂得好，我是偷偷向你学习学习咧。”周老倌一听此话，把前前后后的事仔细一想，确实是铁打的汉子也眼泪双流。

1921年暑假里，毛主事离开了一师附小。周老倌听说毛主事和同学何胡子何叔衡到上海去了，再也不回学校了。以后又听说毛主事到了江西井冈山当了土匪，还听说毛主事爱人杨开慧被省政府的法院杀了。一个个消息骇得周老倌心惊肉跳，心里直念，菩萨保佑，毛主事大好人。咯世道是恶人横行，好人遭殃咧。他实在不放心毛主事三个伢子，无娘的伢子哪个照应呢？他提着吃食，走了半天到长沙郊外板仓去看望，可惜门关着，喊门无人答应。听邻居说，人都走了，找不到了。

敬爱的何老师讲完这个故事，流了泪。我们254班44个同学特别安静了约一分钟，然后是热烈的掌声。唉，一转眼34年过去了。我送了十二届高中班，讲了十二次毛主事和周老倌的故事。每次讲完都是同样的情景，我像敬爱的何老师一样流了泪，我的学生听完后特别安静一会儿，然后是热烈的掌声。我的学生和我们第一师范254班同学一样，分外团结友爱，分外大度和谐。

作者单位：湖南省安乡县教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