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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文艺.好小说》：cjwy194906@sina.com  她不要钱 文/九苏 李丽珍将车停在路边，灭了灯，呜呜地哭了。 她上一次哭，还是两年前，正值上初三的儿子沉迷电脑网络游戏，逃课出去上网，她遍寻不着的时候。 这一次，天刚麻麻黑，她拉了一个客人，在对方的指点下，穿越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小巷子，临了，客人才说没带钱，让她在她家门口稍等他进去拿钱。 45岁的李丽珍多年的的姐生涯并没有让她愚蠢到相信对方，她客气的请对方放下身份证，然后才在车内舒展一下自己僵硬的腿和腰。 然而，五分钟、十分钟，近在咫尺的大门内没有出现那个客人，她寻进去一看，静悄悄的院子，静的让人不敢发声。她知道了，这个院子是有后门的。李丽珍飞也似的逃回车内，急忙倒车，离开，因为害怕，一不小心还将反光镜也剐了，来到大路上，她拿出刚才的身份证，开灯一细看，才发现身份证上是个短发女人，而刚才的客人，明明是个男的。 她慌忙将手里的身份证从车窗扔到外面的沟渠里。 回到家里，李丽珍去厨房端出丈夫给自己留的饭，她将一碗鸡蛋汤，半碗土豆丝和一碗米饭都倒进鸡蛋汤里，筷子在桌面上一并，拿起来便往嘴里一顿横扫，她大口大口的吃饭，发出很响的声音。并将碗凑到嘴边喝汤，西里呼噜，旁若无人。她翘着二郎腿，不时用筷子敲打碗边，以甩掉粘在筷子上的米粒，她的牙缝里塞了紫菜，她放下一支筷子，用另一支筷子去戳。她打着很响的嗝。 丈夫在给他心爱的君子兰松土，斜着眼睛看了李丽珍好久，终于发话了：“你至于饿成那样吗？” 李丽珍并不答话，自己的辛苦，丈夫是体会不到的，他自从五年前从自来水厂下岗后，每日养养鸟，伺候花，买菜，做个简单的家常饭。 他不知道儿子上的重点高中是李丽珍花了多少钱进去的，他不知道儿子周六日上的一对一辅导课多少钱一节，他更不知道李丽珍为了省钱，中午饭都舍不得进店里吃，通常都是五毛钱一个的包子买两个，再喝一杯白开水。 每天晚上，李丽珍腰痛难忍的时候，他总是说：“你看看你，当年学个什么不好，要学个开车，现在又叫唤腰疼，你看我就不学。” 李丽珍不和丈夫搭话，她知道，一搭话就得吵架，今天几乎没赚什么钱，还得交出租公司，吃饱饭后她还想再出去转转。 李丽珍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她借用漆黑的夜晚中那手电筒一样的车灯，死盯着远处自行车道和人行道之间招手打车的人，这个活儿一定要接上。 另一辆出租车在她前面，开得不慢，但不如她抢占了外道。 她猛踩油门，蹿到那辆车前面，又一脚把刹车踩得“吱——”一声长鸣，稳稳的停在那个客人面前。 而那辆车正好靠边停车，同样“吱——”的一声，那车门一开，她也下了车来。那个男司机径直朝她走过来，手里拎着一把车锁。 接下来是顺理成章的对骂，李丽珍并不怕他，虽然她看见对方的车头离自己的车帮还差五厘米。 无论对方态度多么凶狠，因为自己是个女的，那车锁也不会抡过来。 在吵架的过程中，坐车的客人已经悄悄地走了，他们俩也不过是鹬蚌相争。 男司机吵完扭身准备走，李丽珍突然叫：“李刚！” 他俩将车顺在路边聊天，多年前当李丽珍还没结婚的时候，李刚是真心实意的追求过她，只不过李丽珍就是不想再找个司机一起过日子，出租车公司里司机个个都是粗人。后来李刚心灰意冷离开了出租车公司，如今自己单干了。 李刚看着李丽珍扭曲的姿势，站不直的腰，坚持要李丽珍去医院好好检查。李丽珍苦笑：“早检查过，就等着自己得了空去做手术。儿子今年秋天上高三，眨眼就毕业，还想好好忙一阵，存点上大学的钱再休息。” 李刚一听这话，马上拉开腰包，掏出一叠钱，大致一数，约是五千，就往李丽珍手里塞。 李丽珍一惊，急忙去推：“我不要！” 李丽珍推得使劲，李刚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李丽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这么有劲儿了。 趁着机会，李丽珍慌忙回到车上，点火速速离开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李丽珍突然心情好起来，虽然她没有要李刚的钱，但是终究有人在关心她，关心她的健康。 她将车停在一个明亮的商场门口，用后视镜照了照自己。那从眼角延伸到脸庞的鱼尾纹，苍白干裂的嘴唇，用橡皮筋随意一绑的夹杂着一些白发的头发。 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心想：真的可以歇歇了吗？要不从明天开始就歇了吧，家里还有些存款，节省一些够暂时花销的，先去把腰间盘突出的手术给做了。 想到这儿，她不顾还没有拉上客人，就点火加速准备回家，心里盘算着休息下来这件事，突然发现前面有辆拖挂的大车，她开到大车的右侧，想超过去，结果，大车竟然也加快了速度，好像要和她比赛。她不由得往左靠了靠，大车却正好往右靠，只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李丽珍猛地一惊，突然无比清醒。 她知道真的要歇一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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