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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蒙东草原诗人系列|红山诗社十人诗选|坚果诗刊

 塞上胡杨江南柳 2021-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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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稿:张永渝

导语:董辑

朗读:林晓

插画:Robert Bubel (波兰)

自发写作到自觉写作

董 辑

红山诗社是活跃于赤峰市的一个现代诗社团,至今已有十几年的历史,这个社团的出现、发展、壮大和成色渐具,和赤峰现代诗写作的历史深度,也就是赤峰的诗歌历史乃至于文化传统有关;更和红山诗社的社长张永渝的热情、愿心、魄力和活力有关,没有张永渝的组织和运作,可能就不会有红山诗社。目前,红山诗社已经形成为一个拥有近百名主力社员的诗歌社团,其中老、中、青诗人兼具,拥有自己的刊物并且时常举办各类诗歌活动,其中,以诗歌进校园最为人称道和具有一定影响。

红山诗社最大的成绩,除了各种诗歌活动带来的诗歌热之外,就是团结、发现和催生出了一大批赤峰本域诗歌作者,这些诗人,假如没有红山诗社,可能多处于蛰伏或者散生、野生状态;有了红山诗社,他们开始有自己的诗生活,进而推进和活跃了各自的诗写。红山诗社,在建设和改善赤峰本域诗歌生态,催生赤峰本域诗人及其诗写方面,贡献是有目共睹的,成绩也是一目了然的。

红山诗社的诗歌写作,以张永渝具有本域色彩(包括语言、素材、题材和语感以及趣味)的现代诗歌(他自己命名为“诗歌评书”)和白希群以口语为主要语体的诗歌为主,兼及原“蓝太阳”诗群众诗人的现代诗写作和大量新近加入的诗人的各种风格、各种向度和维度的写作为主。其中,垄青近些年致力于短诗写作,善于捕捉瞬时的灵感和印象,以突出诗歌妙悟、发现和升华的功能,有一些诗歌不错,总体上感觉语言的控制和使用以及火候还差一点,似乎缺了一点推敲和淬炼;疏竹和川云语感很好,自带抒情性,川云的语言清晰洁净,有可能写出成熟和精彩的诗歌;他二位,如果能在题材和诗歌的深化方面下下功夫,可能会有飞跃;花非花的诗歌带有中性色彩,粗一看看不出作者是女性,总的特点是有基础有追求但以语言出诗性的能力似缺乏经验,有时候想象力的走势和路径又过于牵强和不着相,解决想象的“准确性”是她需要做的一个工作。冉之是赤峰知名诗人,他的诗歌时有佳句,总体上有水准,但似乎随意性大了点,信手出之的长处也就是短处。

目前,红山诗社需要解决的问题,我觉得,是如何从诗歌社团上升为诗歌群落的问题,而想成为诗歌群落,就得有数位能撑起来的诗人和诗歌文本,目前看,诗人和文本都很多,但向度太过于分散,风格也很多样化或曰不很明确,大多还处于自发写作阶段,没有进入到自觉写作的层面(自发写作/自觉写作,周伦佑先生论诗人常用概念),文本的总体水准和一般意义上的流通性与承认度还需强化和加强。成立,然后被承认,然后扬名立万,还是红山诗社同仁要解决的问题。而不是写得多,活动多,热闹以及接纳或曰发现年轻作者。从自发写作上升到自觉写作,把地域性元素写成诗歌进而写出真正意义的地域诗歌,把口语诗歌的先锋色彩、革命性和本体论意义解除封印和彻底释放,写出能经得住推敲的完成的有质量的现代诗,有可能成为红山诗社同仁写作的目标和目的。本期诗人中,白希群的这组诗题材就很好,是可以反复写直到写出成色的。

董辑,1969年生于吉林大安,现居长春。2002年加盟非非主义,为后非非写作代表诗人之一,任《非非》执行副主编、执行编委,《非非评论》副主编。2012年出版诗集《夜晚的超现实》,2014年自印诗集《我是我》,2018年出版诗集《字逍遥》。曾与人合编《中国诗典》,担任《东北三省诗歌年鉴》编委、《汉语地域诗歌年鉴》副主编。现主要写作诗歌、评论、随笔等。2016年获“诗探索·中国诗歌发现奖”(评论)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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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山诗社十人诗选

垄青、堇力、高钰珺、自然、花非花、鲁瑛、冉之、疏竹、川云、白希群

垄青|诗五首

坛 子

美国人史蒂文森把一个坛子

放在田纳西州的一座山上

这坛子就威风八面

君临天下

中国人的坛子

不是放在百姓家里腌咸菜

就是放在博物馆的玻璃柜里展览

再不就是藏在土里不见天日

乡村电影

当一柱强光将漆黑的夜捅了个方洞

光柱在一块白布上讲起故事

故事把一大片半明半暗的脸弄得悲悲喜喜

周围的夜色也越来越黑

这时一双手开始寻找另一双手

空 瓮

大风之夜

房前屋后

老树老井牲口棚

都在呼呼拉拉地响

占据了最高音的

是趴在土台上的那只空瓮

悲情嚎啕

到处是它的呜呜声

磨 斧

噌一一噌一一噌一一

坐在院子里耐心地磨斧子

像从前那样

磨出雪亮的刃口

抡几下就能砍倒一棵碗口粗的桦树

但我再也不去上山砍树

当然更不会到街上挥舞行凶

把斧头磨得飞快

只是喜爱锋利之物的缘故

磨完后放入墙角任它无用

只是会时不时地提醒自己

在某个墙角

我有一把锋利的斧头    

沿着木纹

我要沿着木纹逆行

像华子鱼春季洄游

回头去寻找童年

我已无力再绽放更多的花和叶

但我不想就此枯干

我要回到我的根苗

回到我的泉眼

我的蝌蚪

我的黑土

我要沿着曲折洄漩的木纹

回去

那回去的路

依旧清晰

堇力|诗五首

给世界订说一个消息

相信

我  死的

那一天

地球也就

死了

不信,就

扣心

问问 你

自己

世界一个

正常

说起  

那只是

林中的

夕  阳

一点科学的

依据都

没有

但,只要有

还愿意

去做  

春梦,夏梦,秋梦

白雪皑皑的

冬日

狗   拉着爬犁

你   也在做

比北方的酒

浓烈

秋天的

风  会

刮走

一切

绿  色

更深的夜晚

那欲望的手指

穿过时间的逆时针

从额头

滑入异域的空间

而你微微眯着

眼睑上那闪跃的睫光

我抓住镜框发抖时

你的手抓过我……

你尽可能要从我身上

取走一种东西

而我心甘情愿

你睡着了吗?我知道

我的血流入你的柔软气流

而颤抖,如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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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的汁液正欲

借你手臂传送

它们要冲填你

我赶紧放下

玫瑰的蔚蓝魔力

你额头的发际

发着绿叶般的金光

手臂爬满籐蔓

在醉生梦死中

有一种痉挛

轻轻地飘舞

自画像

堇力这个名字

只是个诗人?

或者什么都够不上

他从不把它写在个人的

履历表上

他根本就不是

传统的人名

或许是个罪犯

他的诗更不是称得上

什么质量!

谈性的时候

也显现出许多

阳痿的病态

有点思考人生

却更显现出更多的

迷茫

有时也会引来

几支表扬

糟糕的是

更有人只会骂娘

我个人的自画像

从来就是骑着毛驴

看唱本

不在乎道路的宽广

毛驴的脚印中

有形象自我

线条和色彩都是

平涂

轻轻的风,微微一吹

就无影无踪

走在故宫博物院的甬道上

榫和卯的手艺

石头和凿子的

暴力

它们的衔接

不需要钉子的力量

如果你在参观时

发现了钉子的痕迹

那只是后来的嵌入

和强迫

参观时,你应该静静的

沉默不要大声的喧哗

更不能穿着钉子鞋

去发挥自己的想象

就是你的语言

都有腐蚀

梁和柱的那种顶天立地

走进它时

你参观的不是 

而是

它在看你 

与世界的 

凸起与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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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钰珺|五首

无 题

星期日晚上,我在

父亲的店里短暂逗留,

与祖母一起回她家。

她从自行车左边推着它走,

我在前面缓慢地前行——

比我正常走路要慢十几倍,

链条为她的自行车伴奏,

除了几辆闲得没事的车,

按响喇叭,

奶奶便走向有坎儿平台,

汽车过去,

再笨拙的下来。

我们去买菜,

那位心里有佛的人与奶奶搭讪,

粗俗的水凝固在空中,

被流动的叶脉刺穿。

星 空

这张纸已经有一条脊骨,

我索性又创造了几条,

字迹与不规则的纹路

在脊骨间急促的穿梭,

摆脱纸的引力,

画一幅“星空”做消遣,

它领着我们进入引力之上。

不期而遇

在刚刚,我们斜眼已经注视到对方

过了一会儿,我们才彼此寒暄

讲述着道听途说的考试心情。

我们的松针已经柔软

我们的鲸鱼溺毙水中

我们的猎豹啜饮奶茶

我们的猕猴在解锁后瞎掉眼睛。

我们的毒蜂已褪尽狂风

颜料___色彩,植物___枯萎

星空___电闪雷鸣___已不在我们身边。

在我们交谈时人云亦云

尴尬的微笑,嘴咧一咧

我们的眼睛无可奈何。

蜘 蛛

藏于某个碗柜的角落

有一次

它爬进充满水垢的茶杯中。

在那透明的容器与透明的七色光线里

它静候着

等待圆滑的死亡玻璃乘着钟乳石

与沉积岩的灰色倒影的潜水泵

直抵蛛纹浑浊的呻吟。

肛肠动物

断断续续发出鞭炮猿猴似的长鸣,

身居小城的惯性,

在汽车行驶时发动机与鸣笛的声音

变形为迷雾。

漫无目的没有眼睛的它们

是天空中无形的肛肠动物,

靠最微弱的神经

在潮湿的墙壁间穿梭。

自然|诗五首

留守儿童

枝头上的凌乱

是鸟巢,云团

——还是鸠占鹊巢

以什么作仰望的目标

紧咬唇齿看黄昏逼近

夜端出全部的黑与冷

星星那么遥远还可瞭望

而心靠近迷茫挣不脱料峭

此时,只有忍着

一双小手攥住被角

哭与不哭都在想母亲

梦里梦外皆是一种煎熬

草 色

秋风,抽走草色时

一群马正在低头吃草

掉落的草籽

一半留给候鸟

一半还给大地

这样断送了草命

草却豢养了它们的命门

远山苍茫,轮廓模糊

仿若躺倒的身体忍着疼痛

黄昏雨即将来临

浮躁、虚伪、陷落

德行,就摆在那里

学不学羔羊跪乳

——孝子不会忤逆

云,把吸纳的水份

返还草库伦,雨水凄迷

穿过草断裂的伤口渗入根底

草地在阴冷中板结

一位牧人仍在大声吆喝

大片的暮色压下来……

摇动的蒿草

莽原中的荒蛮

也许就是一块块石头

每块石头存有一个指望

为找到黎明取暖

并以此为千年的标识

他们共赴一个朝向

把一些情愫堆砌成敖包

而这世间

生灵们脚印不同于模板

更有豺狼虎豹出入

一束光亮竖起经幡

以风为马扬播经文

白黄红绿蓝五种隐喻

或诅咒或箴言或祈祷……

最终的梵音清净袅袅

有时竟吟哦出一场千古白雪

未有缀物,只有禅意铺陈

而路归路,桥归桥

经书摊开八千里地界

——仍有摇动的蒿草

粮食已狼藉

从种到收铆足了角力

从大田到储存再置餐桌

到底多少道工序?

饭碗盛风雨,盛故事

被人们捧到心跳的位置……

黑米通毛发

白米寓牙齿

玉米便沉潜肤色里

高梁红着脸非要酿出酒来

大吼一声,才肯干一杯……

一半微醺一半狂饮

舌头已麻痹,酒后吐真言

除了起誓、漫骂、诅咒外

还吐出来一肚子苦水……

全羊宴

一朵两朵,一只两只

——仿佛雷同

于天空,于草地

不沾空蓝,不剔草色

只取白云那一点绵柔

“咩咩”地叫着跪乳“母亲”

天生温顺卑微

吃草时总是那么谨慎

看到刀子亮出来那刻

——并未听到“杀声”

只见夕阳泻下一片血色

蒸煮,烧烤盛宴全了

分离、嚼碎、吞咽自如……

吃过羊肉,没见过活羊走

见过活羊,没吃过活羊肉

难怪,这世上林子大

七十二道全羊宴无愧真功夫

“临朐全羊宴”名居榜首

刀光、温补与笑容连步进行

如此食客被称作高级物主……

花非花|诗五首

二月,河床在记忆的尽头甩尾

1.

北方。

冬天的铁门闩是赭褐色。

这一年,友谊大街掩口遮面:

左手提壶,右手托钵,

口念偈语在晦朔间寻解。

每天都先于生物钟——

雨润市场,所有人一起敲击冰雪路面。

大黑之下的潮涌,

捅破虚词之后渐渐退去,

如此轮回,相煦相忘……

2.

前行中,灯光如豆。

一切来时路,重又回到终点。

只恨,口吐锈迹

不能擦亮眼前的浮冰——

跫音攘攘如焚。

浮生,似一只空杯,

永远盛不满。

形而上,形而中与下,

化作一片六色烟火,在耳

在目,在囚之笼中,

偶尔也落于腕上的衣香。

3.

怕,怕愚死在这胡同里,

一半月亮的醒比沉睡更难叫醒。

所为若有夹生,所忆皆呈酡色,

余生都难以下咽,

结穴于无法回头的崖岸,

举足,便成沧海。

断行字已不足以抒怀,

且寄流水激石,

香风过处,

愿春山不老。

再不必举问来路,

这一头望过去与那一头望回,

目光风干处,皆为前生。

4.

而从来雪欲其雪,

涧欲其清。

所幸流水从未偏离足下。

日日营役吾生,有衣食供养吾身,

但尽凡心,夫复何求?

当处生灭,心有所安,

夫复何修?

如伊昊有言:食尽人间烟火,

许我在尘世里一点一点地救出自己。

呵呵,知其不可而为之,

远行如客,便当作一场宿醉后的陷溺,

飞花尽处,又见一片落叶

缘无边萧萧而下的恬静。

5.

正月初四。

起得不算太早,街灯已收起花洒。

雨润市场有零星响动。

腐殖质土壤汲取着冰水混合物。

眼见黑羽的大鸟飞离城区,

冬阳燃起炉火,煮一锅百沸汤清洗冻疮。

我的后备箱里储满大民生,

一切具足,迎来送往,

一切都在这里,交握于早春的二月。

三月未迟,草木相与

有些话先天不足,一萌生

便打了结

若是解不开

就会被春天关在门外

有些话是天使的迷狂,不说也罢

就像三月并无空穴来风

不用为谁引路

柳烟浓时花自明

递来的茶汤

我已饮下

路过的风景

尽收眼底

有来亦有所往

此刻,整个山谷的宁静

只是为了安放一只白水鸟的歌声

春芽初上

丁香到来之前,

一切似曾相识。

生活就是朝圣,

一步一叩,

行到草长莺飞。

这期间,

没有人占卜阴晴,

枯褐诞下鹅黄,

没有大词与亟待回应的空气。

到来即是勇往,

虽曲陌幽深,

不问断常。

如此,你还敢爱:

一声未曾出现的梦里的鸟鸣,

一种残垣确认的光阴的味道。

此后,更不必似我——

再三折叠茶汤里的山谷,

让一件旧衣洗濯如新。

前行,应是春芽初上的小酌,

不断确认容身之所,

接受沦陷时所有的花开。

瓷 器

农历六月十三,朗月。

它将身体里几乎全部的冰,

都放入夜的水中,

饮下,用以击退白昼的记忆。

就这样,一些日子被烧成了瓷,

不是土,也不是石头。

它们表面光滑,却没有呼吸。

在最后一道工序之后,被火读完。

可令人费解的是,

为什么不是葬在一本书里,

哪怕是一条熄了灯的船,

而是一只瓷器?

七 月

雷雨。

它们落下来的法则与升起时一样。

最狭窄的部分决定了走向。

杨树徒有身躯,

没喊出的时间包裹着它的愤怒。

羽毛带着情绪离开。

只有淋漓蕴涵快乐。

田野拥挤着宁静,

拖着翅膀走向分娩。

白昼在努力校对着仪表,

夜晚替它弥补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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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瑛|诗五首

地域是界

高山是界

智慧与高度,把奇峰秀水

写入思想的境界,历史的碑文

风水流转的大自然

迷中有迷

执着前行的人

总是以梦为界,独领风骚

风来风走

草绿花红

她把阅读嵌入生活

就像在花瓣中投下一颗酒曲

易碎和苦涩被时间酿成酒

无人嗅到

正在生发的香

只看见,路上出现两个路标

只看见,她常常来接招孤单

蒙古王城

建一座蒙古王城

建出元朝的雄风,建出

成吉思汗的刚毅和霸气

金顶宫、点将台、蒙古部落

一步步穿越,元曲萦耳

为将军和妃子争鸣

沙场上铁蹄驰骋,秘境里鼓声隆隆

那一片辽阔的牧马地

终成岁月的风景

站在图腾柱前,仰望天空

双手合十,守住可汗的秘密

听丘处机谈谈治国和养生

眼前,被风刮起的一切

都成了落地微尘

登 山

最先入心的不是山峰高,蓝天蓝

而且山脚下一只鹰的石雕

展开的翅护佑这片土地

翅膀上擎起一座山的传奇

登山的路越走越窄,布满荆棘

左脚踩下自信,右脚迈出执着

向上,向前,每超越一步

都想重新书写天空的秘密

山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

生命石如利剑,默默对望云天

迎客松,云杉争抢着为花草遮风挡雨

只有那只鹰,锐利的目光收藏起一切

独 酌

不习惯早来的炎热

其实白雪更爱我

它干净的底色

任由我盛开,凋谢

邀一缕风携旧日

沏茶,下酒

煮沸的水蒸腾过往

烈性穿肠,一声轻叹

古老的猎枪,装不上 

当下的火药

绕过一些时光,祈祷

山林越来越安静

冉之|诗五首

河 床

赶路的水

在幻觉中蒸腾

夕阳下的河床

是一部残卷

煮过的老酒已干

有一首诗匍地而行

赤裸的伤痕

成为大地的牵挂

默默坦陈

没有呼唤   只有沉情

没有血液

只是标注远方

思念到大海

身心俱疲

内心的墙多了也会成为瓦砾

但这河卵石不是最后的真相

等待雪山的春之音

河床还在延续

路还很长

十分的土地只剩下十分的渴望

大地的纹理尚在

瘦在冬日

苦在夏天

岸边的百柳在平庸地长大

我们曾让早春的山岚

在奔跑中喃喃自语

也让快照休闲在山顶

那含羞的谷穗

在脱缰的夏季谱写了一丝沉重

把爱情留在了最长的夜

化去童话世界的

是你的眼睛

点着心底谜面的

是你招手的一刻

但风来了

这些已成了你采撷的一束花影

一转头

身后都是秋了

叶茎的露水是一瓶点滴

秋色成了一场伤痛

你走了

故事完整的苍茫

落叶的声音还在雨中回荡

心室的血管裂变成皱纹

长白山天池

一洼清澈的传说

标注了长白的秋天

公主是深情的一款眼波

将军的神勇

打得黑龙水遁逃去

天池   一个宁静至深的世界

山的高远处一片白

那儿的雪还在花期

火山口坐着一眼平淡的泉

水毕竟是美的

一碗水端平

心在山凹处打坐

瘆人的静

对领养北风的人来说

过于沉重

一河分南北    一湖数周天

老山在老火口锻造了一面铜镜

都说天池有怪兽

其实   怪兽在我们心里

或者   我们就是怪兽

山在耸   湖可鉴

仿佛十六座山兜起的碗

总在捧着一个故事

蓝色的湖水

不是六十五度的衡水

却让我有些微醺了

一只大鸟扑入池中

打破一幅水墨丹青

我的肉体掀起一阵波澜

要抢在月照之前

让我流转的诵唱泯灭

走下山去

落 地

岸边城市许久阔别

这一座阁楼不居庙堂

离海誓近

山盟已是低配的风声

一抹沉寂在海天

浪花朵朵

雪花片片

茶香散尽

物是人非

谁还能施洗我的心灵

竖起的是绝壁

平铺的是大海

阳关已是心灵的孤鹜

关隘外

黄沙漫漫    横渡自己

不想说海鸥的孤悬

也不想说早霞的升腾

她们毕竟属于天空

我只把记忆散落在海涛中

作浪花的谜底

眼前翻江倒海

这是夏日的行程

冬天的结尾

大海    蓝天

不过是一个局

好在海燕仍在飞翔

这一杯普洱谁在倾听

一枚雪花的期愿

以低姿态回归

哪怕长久的沉醉

我驮着冬天的诗句

穿过云层

深呼吸

任风吹过

从心底开始

土地已经松动

开裂中露出一地词汇

都是鲜活的

你的歌谣已不适合了

我领着稚子

摆起盛宴

迎接一对情侣携春而来

晨曦抱紧柳枝

一脸羞涩

半天早霞

稚子在嫩草中主谋夏日

唰唰   老汤浓郁

卸载冬寒一片

你的来与走

只是远山上留下的一枚指纹

塞北正在鼓荡

今天该谁出场

春天在此

谁来了    

都在她的身后

疏竹|诗五首

读 书

那些书的作者,大部分都已死去

死在,几百年前,几十年前,几年前,

几天前,又死了一个

真是糟糕,他们活着的时候

或许没打算以这样的方式永恒

或许,他们会和我一样羡慕

那些死在他们后面的人,总是年轻

他们狡黠地看着人们如何摸索

在黑暗的黑暗中,举不出一小截烛火

他们设计了一个又一个迷宫

诱惑着你进去,看着你走投无路

看着你心惊胆战,看着你颓丧

看着你豁然开朗又黯然神伤,直到

你进入一个新的困局重复上述所有

有时他们也会制造闪电,惊雷

涤荡尘埃的暴雨和舒缓的河流

带刺的玫瑰和不停歌唱的夜莺

他们把血液灌进身体的时候

风正穿过空谷,风不会停止

他们一直活着。在我不能阅读之前

我也一直活着,从一个场景到

另一个场景,有时和他们一起

大多数时,我们擦肩而过

整理旧作

只能这么形容,这个混乱的储物间

散发着陈旧的气息,还有一点腐烂的味道

各种物件堆积在一起,彼此交错

看不出友好的痕迹,假如细心

可以发现年代留下的记号

整理,需要勇气,和久坐板凳的耐力

还要有区分丢弃物与保留物的标准

这一点很重要,也很难把握

最需要保持心平气和,某个关头

这会使人避免羞愧至死的尴尬

假如,你把自己当个闯入者

就可以肆意嘲笑那个幼稚的家伙

毫不留情扔掉那些垃圾,即使它在此久居数年

直至房间空空如也,你疲惫不堪

此事的意义早已显现,一年前

或者更早以前,时至今日我才得以领悟

大 雪

可有人,举起绯红的花朵

一定要这个颜色,才可配得上这奔放的雪

这痴情的汉子,他走了多久,走得多急

才走到爱人的怀抱,谁忍问他

借一杯酒,煮沸夜的凉,迎他

只有这一杯酒,烈烈地

烧透肺腑,哪有什么归程

他说,他只记得奔来的方向

终点是如血的海棠红,沉沉睡去的

海棠红,梦里可曾有千山一色

可曾有烛影摇曳,可曾有

一双眼睛欲诉还休,他问

这一路,这不可拆解的心事

此刻,都在这酒里,他说

梦醒就断了一条路,不能梦,不能醒

这世俗的烟火啊,这世俗的爱

这世俗的每个日子都叫人毁灭

沙尘暴

又一次来刮这人间的骨头了

我的伤口告诉我还活着

没人给我警告,上路的人

要背好石头,远离飞翔

危险从隐藏的洞穴走出

正在搜寻猎物,一页纸

一个人,有什么区别

幸好草木闭紧了嘴巴

有根的深深扎根,没有根的

早以死亡拒绝死亡,那些长着翅膀的

以速度优势远离风暴漩涡

只有我,这一副血肉之躯

逃不开担忧,避不开恐惧

只好假装,假装勇敢,假装局外之人

假装走进海市蜃楼,假装

没有疼痛可揭穿我的谎言

关于那些事

无非是一些字挨着一些字

一些词远离一些词,一片水溶于水

一个火星落在柴堆,一朵荷摇曳

星空下,一阵风吹开久闭的窗

一个声音在安静里奔跑

追逐过,追逐往

风流渐明,草木葱茏

灯火黄昏后,影子落在前世

它只肯在前世,连筋带骨的鲜活

漫过昼,漫过夜,漫到今生

无可诉说,无处安放的虚妄

忽然都云烟,都苍狗,

一条岸开始拥抱一条河

春光不远,桃红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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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云|诗五首

手 影

一刻,光线透过窗格

晨昏一样的感叹

掩映的静止图

张开的回应

若是,可以叫你亲爱的

这些格局,一定布满了想象

想想依然存在的

热爱的,传递之爱

释怀和安慰

也是一样存在

打开南方的青梅林

梅雨季,北方的

春天的尾音,听它滑过

这影像的,声音的默默的暗示

贴在季节之殇,蔷薇默默生

轻叩过的门,足音琅琅过了回廊

安放,在茶几之前

千万之想,只有这唯一

在晨昏之间

它的灵,有暗合之光

我静声收束的此刻

再次,晨昏之下

以一个手语,融进了夜色

皎洁的人

请你回来

请你从隐喻的昌平回来

得以一句真言

路过长青路的路灯

路过荆榛的暗喻

递给你泉水和百丈花开

流逝之年

夜晚的大地

天空一定运来了云朵

风暴,花的落瓣

它一定想告诉你

生逢之门

烙印下出走和回归

高速列车和文章

想来会给你寻找的诗意

此时,它写满寂静和心动

我把这些拾起来

借酒饮下

旷远之音再一次落入尘埃

警醒我从未放弃

韶华之上残破的年表

请许我张手之间

轻轻握住

念及你

那些纵起的波澜

人生夹道,短又瘦长

你就是我的湖岸

山岚,纳入三尺斗室

心有方寸

天地之方寸

它远远的,伸展,平垂

起伏,复又跌落

对我来说

一些悲喜,就是永远的定格

像盈握的春天

也像荒凉的雪

好多的昙花一现

可以把它们比作绽放吧

以画面,富于层次的立体

存入我的记忆

这些流失的,和没流逝的

与你饮下五月的这碗酒

互唱的心曲,隐约又真挚

它们都来自微渺的时光

偶尔让我心动,多好啊

你真实地在我眼前

我注入了这些事物

更多的善念和欢喜

在北方变幻的春寒里

握住这时间递来的手臂

白希群|诗七首

红山,当我们不再拥有

除了红山,一切都显得杂乱

与之不相匹配

好像临时拼凑的沙盘

或画蛇添足的劣作

红山脚下

有太多新潮的无用之物

又有太多消失的宝藏

我们苦苦寻觅的

正被轻易丢弃

那些残存的厚重名字

陷于故纸堆中

辱没风尘,无人问津

即使稳如磐石的红山

也仅存羸弱的骨骼

无法复原的“精气神”

作了浮华时代的殉葬

老哈河,我的母亲河

当我不得不说到一条枯竭的河

就像我说到年老的母亲

她的核桃纹和头上飘动的白发

大声的喘息让人揪心

但无人能替代她的地位

一个没有乳汁的母亲依然是母亲

因为她的血脉在无数人的身上延伸

有时我多想成为一条细小的河流

投入她的怀抱

惬意地流过山川草原

一直到消失在天边

英金河,乳汁滋养贫血的诗歌

在十五岁时,我第一次看见这条河

些许的浪花还能激起久远的畅想

我站在北大桥上注视着她

有如前世的默契

注定余下的岁月将与她相守

从青葱的爱恋到死生契阔

这里有多少宿命和窘迫

她的血液流淌在我的血管里

乳汁滋养了我的诗歌

磕绊奔走于坎坷的路途

竭尽生命的能量

始终不曾断流

维持着最后的尊严

留下不肯屈服的记忆

艰难地绕过红山,好像消失了一样

锡伯河溯源

废弃的北大桥往西

水的源头就犹如

灵感的源头日渐稀落

行走在河的底部

菖蒲啸聚,密谋荒年的暴动

而我不幸成为告密者

四维空间里的水草丰美

豢养了游牧部落的兵强马壮

也丰富了红山后人的想象

但滋润我焦渴喉咙的一泓清泉在哪呢?

锡伯河给不出答案

抽离的时空坐标也给不出答案

阴河之殇

当此时节,它不像一条河

少许的冰面来自于附近的排污口

挖掘机轰鸣的河道改造则使它

变成一个巨大的工地

高耸的银河大桥凌驾其上

日夜不息的车流明显超越了水流

尽管有虚设的橡胶坝拦水

汹涌的浪涛再难出现

古“落马河”落马的风险不复存在

现在它的危险在于

它已不是一条河

姚家洼

我写下姚家洼这三个字

其实我就躺在姚家洼新楼的床上

也就是躺在遗址上

那些挖掘出的瓶瓶罐罐

不知丢到了哪个角落

与我的联系

只是户籍上的一个名称

清晨我登上残存的小山包

眺望烟雾中的红山

血就氤氲开来

向北我追溯古落马河的源头

河水已完全枯竭

岸边低洼处

矗立的安定医院大楼

更像现代人的归宿

敖包山

你走在草原上

眼前会突兀地出现一座山

山堆出了敖包

敖包堆成了山

无数块石头堆上去

就有无数个心愿垒积

草原的石头坚硬

颜色赤褐

凝固了鲜卑人、契丹人

蒙古人杀伐四方的血

我一圈圈绕着敖包合十祈祷

只是不让那血再滴淌

里面铁一样的心

柔软下来

图片

红山诗社|简介

内蒙古红山诗社,简称红山诗社,2010年11月成立于赤峰四中,创始人为张永渝、垄青、冻土等诗人。现有骨干成员100余人。是内蒙乃至东北地区较为活跃的纯文学团体之一。诗社成立以来,共举办清明诗会、端午诗会、赤峰金秋诗会、赤峰·凌源双城诗会、赤峰·通辽双城诗会、新年新诗会等大型活动五十余次,举办“南山识百草”、“诗社同仁作品研讨会”等活动六十余次,取得良好的社会效应。2011年,红山诗社开展了大型的“现代诗教进校园”系列活动,现已有4所小学,5所高中、1所大学参与。《红山诗刊》是其主办的大型诗歌刊物。现已出版七期。2011年,《红山诗刊》一年出刊两期被评为非非2011年中国诗歌界十大新闻。红山诗社致力于本域文学创作的繁荣与发展,先后编辑两部《赤峰诗选》,总结梳理自1981年至2014年30余年赤峰现代诗的发展脉络,是研究赤峰新时期文学史的重要史料。同时诗社还编有《边城文学》等刊物。11年来,社员共出版个人作品集60余部,《百柳》等杂志多次刊发专号介绍成员作品。红山诗社成员现已成为赤峰乃至内蒙古文学创作的重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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