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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是如何幻灭的。

 卤蛋七号 2021-07-29

所谓白月光,指的是可望不可及的人事物,一直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而成为一个合格的白月光,至少需要满足三个条件:

要距离够远,每天见面的那种不行;要单方面暗恋,两个人互相聊骚的那种不行;要具有唯一性,能跟其他暗恋对象共存的那种,也不行。

大概率上,白月光只会在你生命中出现一次,但仅仅这一次,就能让所有的前任和追求者,沦为你生命中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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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在日本旅行的时候,留学东京的阿旅带着他的印尼朋友来找我。

印尼小哥高瘦,皮肤是健康的黄黑色,小腿长而结实,跟阿旅形成了鲜明对比。

独居生活让他本来就微胖的身材更臃肿了,还矮,穿一件巨大的 T 恤,用渔夫帽盖住长长的头发。

可能因为日本剪头发贵,他很久没理发了。

打完招呼,我没忍住,往前跨了一步,用一只手臂绕过他的肩膀,轻轻环抱了一下。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他也拍着我的肩。

一年没见了,我们俩都有些拘谨。

我们在新宿站下的商场闲逛,阿旅一会儿用中文和我聊天,一会儿用英文夹杂日语跟印尼小哥开玩笑,我站在旁边,很少插话。

搭扶梯时,印尼小哥站在前面,转身面对我们。他突然眨着眼睛说:

「你长得不像中国人,你有双眼皮,眼睛大。」他印象里的中国女生形象,可能还是吕燕那一款。

小哥人帅,嘴巴又甜,我在心里暗爽。

后来一整天,我的注意力都在印尼小哥身上。得知他已经有女朋友后,还小小失落了一下。

不过,失落让我惊喜:一直关注印尼小哥,是不是意味着,我已经放下阿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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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生奇迹排行榜」的话,「认识阿旅」这件事,能被我排在前三名。

阿旅曾经向共同的朋友描述过,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这人跟我同一个地铁站上车,同一站下车,又进了同一家便利店,就想过去认识一下。」

他很突兀地要了我的号码,加了微信。

两天后,才发来第一句话:「你也喜欢万青?」

万能青年旅店那时还没有被文青们捧上神坛,我的微信简介是一句今天被说烂了的「是谁来自山河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还在念高二的我,仗着自己爱听小众乐队,而跟喜欢流行乐的同龄人区别开来。我幼稚的优越感,跟阿旅一拍即合。

一次电影情节式的邂逅,加上同样边缘的音乐品味,奠定了我心里对这段关系的评价:

啊,真是宿命般的相遇呢。

后来发生的事,也一次次印证了我的想法。

我 18 岁生日,他坐了一小时地铁送蛋糕给我。

准备艺考的那段日子,我们常常通一个多小时的电话,排解了我的很多焦虑。

高考前,他特意拿着自己一年前(没什么用)的笔记,偷跑进学校递给我,又偷溜出去。

相应的,我也干过不少蠢事。

他的时间观念很糟糕,还不爱看微信,总是在约定见面以后人间蒸发。

有好几次,我坐在路边等他一两个小时,心里有气,可一见到他,就又恢复成一张笑脸。

我常常想,如果这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是连续发生的,我们一定会恋爱。

可惜它们错落分布于一年的时间里,这一年中,我在艺考和高考中晕头转向,他刚上大学,紧接着又休学、准备出国。

偶尔,只是偶尔,我们想起彼此的存在,才屁颠颠地打个不痛不痒的电话,约一场不痛不痒的电影。

也正是这些没有结果的「偶尔」,一天天汇集起来,越飘越远,凝成了模糊的月光,时不时的往我心里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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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的光,在我向阿旅告白以后,愈发清晰起来。

那是他出国前两个月的事了,具体的告白台词我记不清,出于自我保护,我的大脑把那段记忆藏了起来。

只记得他的回答,仿佛在写《论语》——先讲一段寓言故事,再总结一句大道理。

「我曾经也跟好朋友谈过恋爱,但结局并不好……所以,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隐晦,不伤自尊,全身而退。

做朋友就做朋友,我当做无事发生过,继续着之前的相处方式。

而我们的相处方式是……我单方面的自虐。

某种程度上,和他聊天就是自虐。不论我说什么,他都先报以怀疑态度,然后礼貌地反驳我。但你知道的,那种礼貌其实最伤人。

打个比方,我在京都逛动漫店,他回复我:

「为什么要浪费旅游的时间完成淘宝可以完成的事」,附带一个笑哭的 emoji。

如果是普通朋友,我会立马扔一个小 S 的白眼表情过去,啐一句:「关你屁事」。

但对阿旅,我回答的是:

「好像也对哦……不过这里真的挺好逛的。」

一跟他说起话来,我就变成了高中小女生,怂兮兮的。

彭浩翔写,「犯贱这个密码,早就藏于我们遗传基因中。」

我想我对阿旅爱而不得、又忘不得的心态,肯定跟犯贱基因脱不了干系。

他越说让我受伤的话,我就越期待着下次聊天时能赢他一把。

不知不觉间,我对犯贱犯上了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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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旅出国以后,我断断续续谈过几次恋爱。

事实上,即便是他待在国内的日子,我也谈过恋爱,还干过一些不能写出来的坏事情。

对很多任前男友,我都说过阿旅的故事。

听完后,他们一般会露出一种「就让我来拯救你吧」的眼神,很深情地看着我。

我是很狡猾的。扮演一个苦情人的角色,能激起男生的胜负心,以及保护欲。

有过一个我很喜欢的男生,还在暧昧阶段就问我:

「我跟阿旅,你选哪个?没错,我就是在跟他比。」

在这个问题上,我又是很诚实的。我回他:「我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等暧昧结束、恋情告终,我就会朝他们甩出一句万年不变的分手理由:

「对不起,我还是忘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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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阿旅本人,我却从不说自己恋爱的事,他也一样。

我假装自己没有向他告白过,他也假装不知道我喜欢他这件事。

两个假惺惺的人,一直保持着某种微妙的默契。

每次深夜和他打电话,聊的无非是最近上课如何、工作如何、日本那儿有什么演出或展览、广州又有什么演出或展览。

仅仅有一次,我们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恋爱的话题上。

是我主动提起的,「我听说,你之前好像谈恋爱了?」

我从一个共同好友那里听说他恋爱了,可没有勇气求证。

阿旅在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也没问我是从哪里听说的,就回答:「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跟我说说呗」,话题从这里展开。

他说,在日本的两年里,他喜欢过两个女生,一个已经分手,另一个,还在追求的路上。

我让他告诉我分手的原因。

「我跑去她家楼下,等了一个晚上,想让她出来见我。」

「然后呢?」

「她还是没出来……」

阿旅的声音哽咽,说:「我就哭着走回去了。」

阿旅也是很感性的啊,不过是一个为了爱情会哭鼻子的小男孩。

我一边安慰他,一边这么想。

尽管那些眼泪不是为我流的,可这次,我没感觉到醋意,而是打从心底里为他不值。

作为回报,我也头一次分享了这些年来,自己的感情经历。

一直聊到 5 点多,我说:「天好像快亮了诶。」

他恢复毒舌的语气,说:「废话,日本这边早就亮了。」

我们同时笑出声来,互相骂了几句脏话,然后互道晚安,结束了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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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聊天以后,我好像突然想开了。

我在微博上写:「这次我是真的放弃你了。」

白月光之所以成为白月光,一方面是因为他的遥不可及,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对「不可及」的幻想。

这些年来,我习惯性将他当做恋爱标准。

一旦恋爱对象有了和他不匹配的地方,下意识地,我就对自己说:如果是阿旅,一定不会这样的。

每次分手,我也只能拿他当借口,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像喜欢他一样,喜欢另一个人了。

然而阿旅在恋爱中,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也会有被讨厌的时候。

我和他的前女友一样,做过把别人拒之门外的事。如果把那人换成阿旅,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轻易原谅。

我也不确定,如果真的和阿旅谈一场恋爱,会不会有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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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在日本旅游的那天吧。

那天晚上,印尼小哥先回家了。阿旅带我去一家爵士酒吧,听着现场的即兴演奏,一直喝到凌晨 2 点。

酒吧离我住的地方很远,可电车已经停运,我想着,不如直接喝到早上,再搭第一班电车回去。

结果阿旅这个混蛋,因为第二天有课,实在撑不住,说要打车回家。

我怒了,「那刚刚为什么不早点走,还能搭电车。」

发完脾气,我看着他,还是把气咽了下去:「算了,打车就打车吧。」

面对他,我还是那副怂包的样子,生不起气来。

我叫了辆 Uber,等车的时候,又和他拥抱了一下,互道再见。这次聚完,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了。

下车后我打开手机付款,一看,人民币近 700 块。

我给阿旅发信息道平安,说,这次玩得很开心,下次见。

他大概是睡了,没有回复。

第二天,我离开东京,和他的聊天记录也停留在那句:「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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