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私人高考史”》之三 3 我在这里重提四十多年前的“马连宝事件”，衡水的马家姐妹若是读了，或许不高兴。不过有什么办法呢？虽然那已是尘封多年的历史，可是，我写“私人高考史”，也正是想尝试重回历史深处，和当年的自己相遇。1977年郑口高考考场的混乱及其影响，是我高考记忆中雷霆般的开端，我避无可避，只好在这里郑重请她们六姐妹原谅。 是的，雷霆般的开端。我原以为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高考，就像一块巨石，在1978年初，形同从天而降，硬生生砸入我的生活。从此我开始随这块巨石滚动，直到几年后给它裹挟又被它抛下，枉自听着它轰隆隆向无数学子生命中的前方滚去。 我们是1978年春节后升入军屯中学高中二年级的。那个时候就是这样：寒假或年假是一学年的结束，年后开学是新学年的开始。从我1970年上小学起，这样的节奏，没有变过。 谁知随着高考重来，这也变了。老师是这么解释的： 中央说了，从今年开始，秋天升级。你们这个高二，要上一年半，1978年你们是高二，1979年上半年你们还是高二，年中毕业。多出来的那半年干什么？高考啊！高考这不恢复了嘛，头年底不是开考了嘛，郑口不是出了大乱子嘛，县委书记的乌纱帽都给摘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知道？知道就好。明年该你们上考场了！都能考！都要考！谁考上算谁的！别人帮不了你！县委马书记都给撤了，你们还指望考场外有人替你答题？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爹多大的官儿啊？大得过县委书记？ 同学们面面相觑，天！这高考，还有我们的事啊！ 现在想来，当年我们自动把自己刨除在高考之外，也是有情可原的事。我们听说过“工农兵学员推荐上大学”，听说过县城里的“五七大学”，听说过“招工招干”“当兵转业”，听说过谁要是吃了商品粮就不用再风吹日晒干农活……可是我们听说的这些事，就像远大理想一样，从来离我们很远，一直与我们无关。可是，这高考，这考大学，这事就和我们有关了？不用托关系、找门路、走后门？ 半信半疑中，又来了新消息，说初中上两年、高中上两年的学制也要改了，今后初中上三年，初二之后还有初三。 “初三”？怎么听怎么别扭，初三，哈哈。大家说笑一回，都觉得自己是高二的大人了，再别扭的初三也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谁知道，到了秋天，所谓“新学年”开始，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我的那些高二的同学，学习成绩好点的，突然都去了刚刚开课的初三。不是一个两个，是一片，约有十几个人。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认为我的这些同学，纷纷自动降两级，重学初中课程，来年报考县里的重点中学——郑口中学，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是浪费生命的事。他们怎么能够自动留级呢？而且还是留两级。虽说这样一来高考成功的可能性增加，可是，不合常理啊。 此刻，写到这里，我想起这事，忽然心生疑问：我真的明白1978年军屯中学部分高二学生“集体哗变”投奔本校初三的内情吗？十几个数理化成绩排在前列的同学，是如何“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齐刷刷共同留级的？是不是校长或班主任悄悄地一个一个找他们做通了工作？是不是大家约好了注意保密消息不得泄漏？不然我们这些成绩差的学生事先怎么毫不知情呢？也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返回初中然后报考县重点高中啊？他们认定我就一定考不上吗？ 当然，我坚信自己一定考不上重点中学。巧的是所有人也都坚信我一定考不上，甚至连军屯中学语文老师我大哥胡洪海也这么认为。哈哈😄。认识真是难得的高度统一啊同志们！这事我就不追究了。此刻我浮想联翩、连猜带想，理清了一个头绪： 1978年，那是一个春天，或者夏天，有几位老师，和十几位我的高二同学——李玉海、李军、于兰才、于兰海、刘宝温、赵玉国、徐洪宝、徐印臣、李凤春……秘密结成了一个“高考同盟”：老师同意甚至邀请诸位成绩好的同学自降两级，备战重点高中，实现高考梦想，为军屯中学乃至军屯公社争光；诸同学及其家长们表示，为了一战成名，不惜轻抛两年岁月，积极加入到“军屯中学代表队”中来，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必须承认，不管这是不是校方实施的高考战略，作为战术运用，我的这些同学先后都取得了成功。那是后话，先略过不提。 现在诸位是否已经看得明白？我们军屯中学不仅开始了以高考为目标的冲刺，而且，队形发生变化，初二和高二的优秀学生共同组成了一个新队伍。 而我，胡洪侠同学，不在这个队伍里。好不容易我把高考和自己联系起来，高考却离我而去，带领另一支队伍“前进！前进！前进！进！”了。 当年我对这些事的意义浑然不觉，如今才发现，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被高考“抛弃”了。我从来没有在军屯中学通往高考的主力军行列中和大家一起并肩作战过。我一直在高考后面独自追赶，像与大部队失去联系的散兵游勇。 秋天开学后，学校发生了另一件事。这件事我有点说不太准：优秀同学流失到初三以后，剩下的高二同学们分成了两个班，但我记不清到底是分成快班、慢班呢，还是分成文科班、理科班。 如果分的是快慢班，那我就在慢班。 如果分成了文理班，那我是文班。 其实在老师和同学们看来，文科班和慢班根本就是一回事，反正都是考学无望的人。 突如其来而又蜿蜒而去的高考之路，就如此在我面前展开了。走在这条路上，当时我既不知壕沟深浅，更不知方向左右。我没有任何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我只是无可奈何。我已深知，除此之外，我无路可走。 【未完待续】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