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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戏台前话秦腔

 琴伴书侣 2021-08-04
老戏台前话秦腔
江雁
喝烧酒捧起个大老碗
吼一声秦腔震破天……”
望见关城古老的戏台时,我嘴里头不由得喊出这两句歌词来。
我不是甘陕人,吼不了秦腔,但对《吼秦腔》这首歌,还能嚎一嗓子。
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总固执地以为:非地道的西北人,是唱不出秦腔里的繁音激楚、热耳酸心的,更遑论使人血气为之动荡。
这种感觉,在看到关城古戏台的时候,尤为强烈。
这里是嘉峪关深处。许多年前,这里正是“春风不度的极寒极边地区。在这里,除了守城将士,还有的便是为数不多的百姓。他们常年守候在这里,唱戏和听戏,应该是他们娱乐的唯一方式。
每天守着大漠狼烟,黄沙漫漫,你让那里的人唱出江南的烟雨迷蒙、小桥流水,实在太为难。但是,他们,也只有他们,却能吼出冲锋陷阵时的一腔忠勇,吼出戍边报国时的万丈豪情。
这一点,从老戏台的匾联足可窥见。
关城戏台,始建于明朝,乾隆五十七年(公元1792年)时重修。也是从重修那一年起,戏台前两侧的砖墙上,嵌刻下了这一副匾联:离合悲欢演往事,愚贤忠佞认当场。横额:義正乾坤。
我猜测,离合悲欢,是略别于悲欢离合的。
嘉峪关的,既是出关者的一个壮举,同时也伴生着一份期盼,一种憧憬。更重要的是,他们深知此去艰辛,极有可能一去不返,就此永别。
所以,离合悲欢,更为准确地说出了嘉峪关前先有而后致的现实。即便能够安然归来,那也是劫后余生,是一种包含悲伤的喜悦。
这样的情绪,复杂而又微妙。他们无由表达,只好借助秦腔那近乎撕裂的腔调,唱出他们的悲壮与豪迈。
于是,数十人千变万化,可国可家可天下;二三步四海九州,能文能武能鬼神。秦腔里鲜少表现才子佳人们百转千回的儿女情长,更偏爱歌颂浴血疆场、戍守边防的家国情怀,偏爱传递今不如昔、山河残破的黍离之悲。
倘若我们细数秦腔的剧目,几乎每一台都充满了忠义豪勇之气。《金沙滩》里,杨继业为保大宋江山,强忍心酸让两个儿子代替了天子、贤王;《长坂坡》里,赵子龙不惧曹操的虎豹骑,单枪匹马,义救刘备夫人、幼子。
……
也难怪。自古以来,这片土地上一直弥漫的,就是侠肝义胆、忠君爱国的文化氛围。所以,他们热爱义辨忠奸,义保家国,义正乾坤。
这样的义,通过热血沸腾的秦腔表现出来,在荒无人烟的大漠戈壁上,越发荡气回肠。
民风淳朴性彪悍,秦腔花脸吼起来。台下观众心欢畅,不怕戏台棚要翻。”
这是流传于西北的歌谣。一句“不怕戏台棚要翻,充分体现了秦腔的高昂激越、强烈急促。我尤其喜欢的是花脸,与其说是唱,倒不如说是扯开嗓子大声吼。但那吼,吼出了西北大地的粗犷,吼出了大漠边关的苍凉。
据说,对于秦腔,当地人称之为挣破头,外地人则开玩笑:唱秦腔,一是舞台要结实,以免震垮了;二是演员身体要好,以免累病了;三是观众胆子要大,以免吓坏了”
我也是外地人,但我听到那挣破头的高腔时,总恨不得冲上台去,和那人一道吼起来。哪怕吼得不在调上。
无论它的激越、悲壮,还是它的深沉、高亢以及欢快、明朗,都唱出了大西北最美的景象。不是么?
关城是恢宏壮丽的,老戏台却不过是方寸天地。但就是这方寸天地,演绎出中国上下五千年丰富而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历史内涵,演绎出嘉峪关数百年的沧桑变幻。从征西大将冯胜略定河西,到李端澄构大楼以壮观,从芮宁誓死守关为国捐躯,唱到林则徐吟诵出嘉峪关感赋、左宗棠抬棺出关。
老戏台功不可没,秦腔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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