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247 唐诗解读——李白之 《峨眉山月歌》

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

 注：

平羌：平羌江，岷江的支流，又名青衣江，源出四川芦县西北。

清溪：清溪驿，在今四川犍县。

渝州：重庆。

解读：

李白第一次作别生活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出蜀远游，扬帆东下，辞亲远游，心里怀怀着一个男儿宏伟的心愿——“使寰区大定，大县清一”，因此在这首作别诗中，对故乡的依恋不同于常人的惜别之情，更多表现出来的是轻松、愉快和希望。

诗人开篇见月，直切主题，点明了出游的时节。一个天高云淡的秋夜，诗人从东北的平羌江乘舟而下，此时峨眉山上的半轮秋月悬在当空，月影倒映在静静流淌的江面上。平羌江因水色碧绿几乎可以染衣，故又名青衣江，月光如水，水映月光，上下构成了一片明亮、皎洁的世界，再加上远处峨眉山在月光照射下，显示出蒙蒙清秀的身影。峨眉山月也似乎舍不得绿得可爱的江水，随波游荡，伴随着诗人远去的旅舟，和江水一起流向远方。

“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平羌江流入泯江，二江合流又投入长江，此时诗人驾一夜轻舟，向着三峡而去。故乡已经渐渐越来越远，眷恋之情油然而生。半轮明月似乎有意在和自己游戏，竟干脆躲得不见人的去处，诗人不免心生惆怅，思念这位一路相随的朋友。我们可以理解为家乡明月的消隐让诗人眷恋之情独自去了渝州。曾有人分析“思君不见”中的“君”可能是诗人峨眉山上的友人，两种说法皆能说得通，不过依着诗人的天性，我们宁可把它理解为明月，此处“思君”已经不仅仅对某一友人的思念，而应理解为一种宽泛的乡情，正如晚清俞陛云所言：“回看斜月沉山，思君不见，好山隔面，等于良友分襟也。”

全诗短短28个字，却插入了五个地名共12字，句句都有地名，却让读后不觉有堆砌之冗。这在唐人七绝中是绝无仅有。明人王世懋据此而主张“作诗到神情传处，随分自佳”，之所以能够取得好的艺术效果，一则缘于诗人在地名运用上的虚实相间、富于变化，使地名性淡化而诗意增强，从而使地句的罗列不仅不觉得散漫呆板，无重复枯燥无味之感，反而意境浑然、气势奔放，完全带入了幽美景色之中。后两句通过“发”“向”“下”等方向感极强的词汇将“清溪”“三峡”“渝州”连成一串，赋予了诗歌超越时空的流动之美，使诗人此行踪迹如画卷般一目了然展现于读者眼前，活现出诗人融乡亲乡情之思与建功立业之愿于一瞬的微妙心情。

全诗融纪行、写景、抒情融为一体，构思精巧，不着痕迹，意境清朗秀美，风格自然天成，这也是李白最早一首写月诗，尤其是“峨眉山月”对后世咏诵峨嵋之作有着深远影响，北宋诗人苏轼就曾多次引用或化用李白诗句，如“当时半轮峨眉月，还在平羌江水中”，南宋诗人陆游曾有：“百壶载酒游凌云，醉中挥泪别故人。依依向我不忍别，难似峨眉半轮月”等，足见这首诗传唱千古的魅力。

李白诗歌中多次出现“峨眉月”，如“举杯邀明月”“举头望明月”，峨眉山上那轮明月始终没有离开过他，以至于他在晚年时写的《峨眉山月歌送蜀僧晏入中京》感慨道：“月出峨眉照沧海，与人万里长相随”，这般如此知心知意、不离不弃的峨眉山月成了李白精神和情感的重要寄托，尽管他最终也未能“一振高名满帝都，归时还弄峨眉月”的政治理想，但我从这首诗里依然能感受到诗人的意气风发和峨眉山月的玲珑多情。

李白（701—762），字太白，号青莲居士，排行十二，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西北）人，其先隋末窜于碎叶（今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附近），李白即出生于此。中宗神龙元年，公元705年，随家迁居绵州昌隆县（四川江油）。陈寅恪先生曾认为李白其先为西域胡人，陇西李氏乃伪托。其出生地亦多异说，或谓生于条支（今阿富汗加兹尼），或谓生于焉耆碎叶（今新疆库尔勒与焉耆回族自治县），或谓武后神功年间迁蜀而生于蜀中者。曾官翰林供奉，故称“李翰林”。贺知章誉为“天上谪仙人”，后世称“李谪仙”。在蜀中度过青少年时代，开元十二年，公元724年，李白出川漫游，先后隐居安陆（今属湖北）和徂徕山（在今山东）。天宝元年，公元742年，李白奉诏入京，供奉翰林。因得罪权贵，三年后，即744年赐金还山。此后漫游梁宋、齐鲁，南游吴越，北上幽燕。天宝末期，安史乱起，李白应召入永王李璘幕府，后王室内讧，李璘兵败被杀，李白受累入狱，获释后又被定罪流放夜郞，肃宗乾元二年，公元759年三月于途中白帝城遇赦，返回江夏，重游洞庭、皖南。上元二年，公元761年闻李光弼出镇临淮，时已届暮年，仍欲从军，半道病还，次年卒于当涂（今安徽马鞍山）。代宗即位后，曾以左拾遗召，然李白已经去世。旧《唐书》有本传。李白一生以大鹏自喻，以“安社稷”“济苍生”为己任，欲以布衣取卿相，不愿从科举入仕，然始终未能得志。其作品散失甚多，今存近千首。《全唐诗》存诗25卷，《全唐诗外编》《全唐诗续拾》补诗36首、断句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