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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鑫森淼焱垚 左手公文谋生， 右手文字暖心。 （一） 时光荏苒。 03年，我和老蒋读高三。那一年，非典肆虐半个中国。学校取消放假，学生不能回家。教室里永远一股消毒水味。 没有什么比高考前的冲刺更酸爽。上午错题讲解开胃，下午考试上作主菜，晚上模拟试卷压轴，每天学习20小时，周而复始。每晚老蒋经过路灯下垂头丧气的背影，像一只被赶往马拉喀什的企鹅。 为了拓宽知识面，更好地迎接高考，我和老蒋一致决定读点课外书。他订了份南方体育，A1纸大小，彩印16版，每期封面上是只着比基尼的足球宝贝。 那时，18岁的老蒋刚刚结束和班花吴10年的感情长跑，整个人空虚到了极点。每晚下完自习，奄奄一息的老蒋瘫坐在宿舍床上，眼神黯淡，像一条刚捞上岸的带鱼。他通常维持着一个半身不遂的姿势，用力捏住封面上的36D，像捏住一根救命稻草，聚精会神地开始对焦，鼻腔里不时呼哧呼哧，神情肃然。 一小时后，面色红润的老蒋悠悠地翻开封面，用5分钟读完剩下的15版。 我订了本不知名的杂志。懊恼的是这本杂志对高考毫无帮助，更令我忿忿不平的是，封面上从来没有宝贝。 因为压力太大，当时班里有很多男生迷上了读武侠小说：下课时读，上课时读，白天读，晚上读，吃饭时读，就连拉屎时也在读——老蒋就深谙此道，他硬是在厕所上读完了金庸的十四本大作，顺便把下盘力量提升数倍，练出了石破天惊的猛虎射门，一时成了球场上的风云人物。 更流弊的是，读完金庸全套后，老蒋自觉打通了任督二脉，再加上感情受挫，一时走火入魔，便开始创作武侠小说。 老蒋当时野心勃勃，决意要写一部传世的开山之作，并且做了恢弘的规划，准备写上中下三册，每册分10回。故事剧情大概是这样：第一回合，以班花吴为原型的女猪脚和男猪脚闹矛盾，流浪途中被坏人引诱；第二回合，老蒋英雄救美，班花吴幡然醒悟，大骂自己不是人，老蒋原谅她后两人破镜重圆…… 遗憾的是，老蒋写完第一回合就偃旗息鼓——手稿被老师收了。 班花还是被坏人引诱了。 人生有时真是如书。 （二） 坚持了几个月，终于等来了高考。 6月8日，风平浪静地考完第一天。6月9日下午考数学，风云突变，摊上了大事。 前一天晚上，我和老蒋在房间里偷看《晚娘》。关于这件事我必须着重澄清下。当时我们全班下榻在市内很有名、很正经的一家国营宾馆，房间里的电视有付费电影点播项目，但让人意兴阑珊的是只能看一会片花。老蒋鬼斧神工地点开了《晚娘》，即便是片花，当时也让我们目瞪口呆。 每想到这件事，我和老蒋都会懊悔不已。我懊悔看了片花，导致失眠，影响了考试。 老蒋也很懊悔，他懊悔只看到了片花。 那天下午，太阳比以往任何时候更热情，风儿轻柔，云儿轻柔，看了半宿片花的老蒋的腿也是轻柔的，天空里没有丝毫波云诡谲的征兆。考场口领队的班主任，更像只硕大的吉祥物—一切都是马到成功的好兆头。 进入考场坐定，像以往千百次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审题。出乎意料的是，第一题就卡了壳，直接审第二题，更出乎意料的是，第二题也毫无把握，更更出乎意料的是，第三题也拿不准……连续出乎意料了十几次以后，我的左边太阳穴一条神经不间歇地疼，并且一直蔓延到心里。 03年江苏数学高考卷是历史最难，没有之一。当时接近晕厥的我完全不知情。 考场上的叹息此起彼伏，所有人都是一副病入膏肓的面容。那个时候我一心想着拯救世界，总相信万物皆有因有果，所有不好的事物都担心因自己犯错造成。这种善良朴素的情怀深深影响了我的青春期，一直到现在单位工作后才逐渐释然。思前索后，我认定卷子这么难，一定是前晚自己偷看了电影，为这件事情我着实愧疚了好几年。 彼时另一个考场的老蒋也同样如坐针毡。当时我们学校还没考出过清华北大，学校为了激励班主任，砸出10万重奖吃螃蟹的第一人。老蒋一直虎视眈眈，将此视为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 我始终认为他离清华北大还是差一点。前面三门依次考完后，老蒋很自觉地将目标从北大调成南大又下调到了东大。 数学考完的那晚，老蒋瘫坐在床上，捏着南方体育的封面和我推心置腹：他上个一本院校就行了，做人别太认真。然后起身又去打开电视寻找电影片花。 我劝他不要急于定论——明天毕竟还有一门物理。 物理考完后，老蒋填了所大专院校。 （三） 凡事都要辩证对待。这份几十年一遇的试卷，让我“然心戚戚矣”的同时，也让我消除了某些担心。当时我一直担心自己考不上大学，这件事情贯穿了我的整个高三生活。而这份考卷让我彻底放下了这份担心——肯定考不上了。 实践证明，有些担心都是瞎担心。 为了缓解疼痛，我环顾了下四周：坐在我左上角的班花吴，她当时紧闭双目，不断呼吸吐纳，胸口剧烈起伏，一副视死如归的大义凛然。 一看到班花吴因为紧张而剧烈起伏的胸脯，我又想起了昨晚的电影。 我又深深自责起来…… 数学考完的那天晚上，很多人晚饭都没吃得下，包括密斯吴。这倒便宜了我和老蒋。在我面对一桌菜不知所措的同时，老蒋已经风卷残云吐了几块鸡腿骨。 老蒋酒足饭饱后，便去安慰班花吴。当时月黑风高，班花吴哆哆嗦嗦被老蒋拽到粼粼的湖边。月光的罅隙里，老蒋指着深不见底的湖水，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苦口婆心地对班花吴讲“高考不是全部人生”的心灵鸡汤…… 成绩公布后，老蒋数学得了50分，密斯吴130。 虽然数学阴沟里翻船，但我们班整体上却发挥不错。大半考了一本，外加好几个南大，班主任因此直接擢升副校长。他自豪地肯定我们是他带过最优秀的一届学生，同时也指出和老蒋无关。 老蒋去了所大专院校，他离北大的确差一点——一个小数点。 班花吴后来去了牛津读博士，归国后加入了老蒋开办的企业。 高考真的不是全部的人生。 时 光 荏 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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