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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

 炒冷饭的说书人 2021-08-11
罗子浮是陕西省郴县人。父母早亡。八九岁那年,靠着叔叔当上国子监祭酒,衣食无忧,罗子浮叔叔家中很有钱,但是却没有儿子,一直把罗子浮当成自己儿子抚养。


罗子浮十四岁那年,被品行不端的人诱骗着去嫖妓。刚好从金陵来一妓女,侨居在郴县,罗子浮十分喜欢这女子,被此女子迷的神魂颠倒。


女子返回金陵,罗子浮偷偷跟着女子到金陵,在女子家住半年,银两都用完了,被妓女的姐妹们所嘲笑,然而此女子也没有马上就赶他走。


没过多久,罗子浮得梅毒,下体发臭,把床席都弄脏了,被妓女赶出家门。罗子浮无奈只有在市集上乞讨,市集上的人们一看到罗子浮就远远的避开他。


罗子浮也害怕自己客死异乡,于是一边乞讨,一边往西边走;一天大概走三四十里路,慢慢的走到郴县边界。又想着自己衣衫褴褛,身上有长满脓疮,没脸回家,在临近县里徘徊不前。


这天傍晚,罗子浮打算到山上寺庙里借宿一宿。遇到一女子,美若天仙,女子走进问道:“你要到那里去?”罗子浮详细给女子说自己的情况。


女子说道:“我是出家人,住在山洞里,可以留客住宿,也不怕虎狼。”罗子浮大喜,跟着女子去了。


到深山中,看到一座洞府。进到门里面,门前横着一条溪流,溪上有一座石桥,往前走几步,就看到两座石室,光明闪耀,都不需要蜡烛照亮。


女子让罗子浮脱下身上的破衣服,在溪水里沐浴。女子说道:“洗完澡,你身上的伤自然就好了。”又给罗子浮整理好卧室,铺好被子,催促他上床就寝,女子说道:“请你好好休息,明天就为郎君做好衣服裤子。”


取下很大一匹芭蕉叶,裁剪缝纫做衣服。罗子浮躺在床上看女子做衣服。没过多久,就做好了,叠好放在床头,说道:“明天早上,你就穿这衣服。”于是和罗子浮对榻而卧。罗子浮洗完澡后,觉得流脓的地方也不痛了。醒来之后,摸摸创口,已经痊愈结痂。


天亮之后,准备起床,心下又怀疑,芭蕉叶不能穿。取下衣服一看,就像绿的锦缎一般丝滑。过了一会儿,到了早饭时间。


女子取下山上的叶子做一张饼,吃在嘴里,果然是饼;又把树叶剪成鸡和鱼,用来烹饪,都和真的一样。


房间角落里有一个瓶子,里面装满美酒,又去拿酒来喝;瓶子里的酒少一点,把溪水灌进里面,就又装满了美酒。


过了几天,罗子浮身上创口结的痂都脱落,于是拉着女子请求继续住在这里。女子说道:“下流坯子,身体刚好,就开始胡思乱想。”罗子浮说道:“留下来也是为了报答姑娘的恩德。”于是两人睡在一起,十分欢爱。


一天,有一少妇笑着进来,说道:“翩翩小丫头可真是快活似神仙啊!你这美好姻缘是什么时候结成的啊。”


翩翩笑着迎上去说道:“花城姑娘,好久没来,今日西南风紧,把你吹到我身边。小公子生了吗?”
花城说道:“又生个女儿。”翩翩笑道:“你可真是个只生女孩儿的瓦窑啊。怎么不把女儿带来?”


花城说道:“才刚刚把她哄睡着。”坐着一起喝酒。又回头对罗子浮说道:“小郎君可真是祖上烧了高香啊,交上这等好运。”


罗子浮看看花城,看年龄也就二十三四岁左右,颇有姿色。心下对花城十分有好感。剥水果的时候假装水果不小心掉在桌子下面,俯身去捡,悄悄的捏一下花城的脚。花城周围看看,微笑不语,就像不知道一样。


罗子浮这下感到恍恍惚惚,神不守舍,突然觉得,衣服裤子没了温度;看看身上的衣服,竟然变成秋天的枯叶。罗子浮大惊失色,正襟危坐收敛心神,一会儿,衣服这才变回来。


心中窃喜,幸好在桌子下面,二女没看见自己的狼狈样。过一会儿,三人正在推杯换盏之间,罗子浮又用手悄悄去摸花城的手;花城坦然跟二人说笑,就像不知道一样。


罗子浮突然心中大惧,衣服竟然已经化成枯叶,手指挪开,衣服才变回来。罗子浮这才收敛心神,不敢妄想。


花城笑道:“你家的这个小郎君,行为不太检点啊!还好你不是个醋坛子,不然恐怕要想入非非,以为我和他有什么事。”


翩翩也轻嗔薄怒道:“这个负心汉,就应该冻死他,当初真不应该可怜救他。”二女鼓掌而笑。花城离开坐席说道:“小孩儿醒了,恐怕饿哭了。”翩翩也起身说道:“忙着勾引别人的男人,都忘了自己孩子了。”


花城走了之后,罗子浮也害怕翩翩责备自己,但是翩翩竟然什么都没说,对自己跟平时一样


没过多久,深秋,天寒,霜降,叶落,翩翩收集地上落叶,储存食物,准备过冬。


看着罗子浮冷的发抖,于是拿着被单收集洞口的白云当做棉花给罗子浮做棉衣,罗子浮穿在身上,很是暖和,并且很轻薄,就像刚出的新棉花一样。


过了一年,二人生一个儿子,非常聪明。每日在洞中弄儿为乐。然而罗子浮经常思恋故乡,祈求翩翩和自己一起回故里。翩翩说道:“妾身不愿意和你会去;要走你自己走。”


罗子浮又在洞中住两三年,儿子也渐渐长大,和花城的女儿定了娃娃亲。罗子浮经常在翩翩面前说想念抚养自己长大成人的叔叔。


翩翩说道:“叔叔虽然年龄很大,但是身体很好,不用你挂念。等到儿子长大成人,和花城姐姐女儿完婚之后,去留随你。”


翩翩就在洞中用树叶教儿子读书认字,儿子过目不忘。翩翩说道:“我儿是福禄之相,把他放到人世间,必然能做高官。”


没过多久,儿子十四岁。花城亲自把女儿送过来成亲,女子身穿华袍,光彩照人。夫妻二人都十分高兴,全家聚在一起。

翩翩用头钗敲打节拍唱道:

我有佳儿,不羡贵官。

我有佳妇,不羡琦纨。

今夕聚首,皆当欢喜。

为君行酒,劝君加餐。


花城走之后,翩翩就住在儿子,儿媳的房间对面。新儿媳很孝顺,承欢膝下,就好像自己的女儿一般。


罗子浮又提到想回故里,翩翩说道:“你终究是个凡人,成不了神仙,儿子也是富贵中人,我也不耽误儿子的一生前途。”


儿媳正在想着要和自己母亲道别,很难过,花城就已经来了。儿子,女儿,都恋恋不舍,四人都潸然泪下。


两位母亲安慰儿女道:“你们先暂时到人间去,想回来的时候随时回来。”翩翩剪下叶子,做了三头驴,让三人骑着驴回去。


罗子浮叔叔已经辞官归隐,以为自己的侄子已经死了,忽然看到自己侄子带着儿子儿媳回来,高兴的如获至宝。


三人刚进到门里面,各自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变成芭蕉叶;一下就破,化成蒸汽腾腾上升不见了。于是三人换好衣服。后来罗子浮又想念翩翩,带着儿子去看翩翩,到洞口附近,就看到黄色树叶堆满洞口,已经找不到入口,哭着又回去了。


异史氏说道:“翩翩,花城,难道都是神仙吗?以叶为食,以云为衣,真是奇怪!然而,闺房言笑,初次交欢还是处女,这和凡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山中十五年,虽然没有年代久远的人事变迁;然而云迷洞口,无迹可寻,看到这样的景貌真是和刘阮入山采药一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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