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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娘

 炒冷饭的说书人 2021-08-11
金大用,是河南的破落贵族,娶了尤太守的女儿,字庚娘,美丽又贤惠,夫妻感情十分深厚。适逢明末农民起义,北方大乱,家人不得不背井离乡。


金大用带着家人到南方避难。途中遇到一位少年,也是带着妻子逃难,说自己是扬州的王十八。愿意给他们做向导。金大用很高兴,一路上都跟王十八一起赶路。


到河上,庚娘悄悄告诉金大用:“不要和王十八坐一条船,他一路上一直鬼鬼祟祟的偷看我,恐怕此人内心很阴险”金大用答应。


王十八很殷勤的找大船,帮金大用把行李搬上船,又勤劳,又细心周到。金大用不忍心拒绝他,又想着他也带着年轻的妻子,应该不会做什么坏事。


王十八的妻子和庚娘住一个房间,行为举止也很温婉。王十八坐在船头上,和船夫说悄悄话,就像是很熟悉的亲戚一样。


没过多久,太阳落山,水路遥远,江水广阔,不辨南北。金大用四周看看,感觉很幽暗危险,心下开始起疑。


没过多久,一轮皎月从水面升起,满眼望去四周都是芦苇。


停船之后,王十八邀请金大用父子出船一起赏月景,找着机会,把金大用挤下船去,金大用父亲见儿子落水,正要大声呼喊。船夫拿着船篙撞击金父,金父也落水。


金大用母亲听见外面的响声出船查看,又被船夫拿着船篙撞下水。


王十八这才大声呼救。母亲出来的时候,庚娘就跟在母亲后面,已经隐约看见是怎么回事。听到一家人都已经溺水身亡,也不感到惊奇,只是哭道:“公公婆婆丈夫都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王十八上前劝说道:“娘子不用担心,请你跟我到金陵,家中田产颇丰,保你衣食无忧”


庚娘这才止住哭声,说道:“能这样,我也很满足了。”


王十八十分高兴,照顾庚娘更加的殷勤。


这天晚上,王十八拉着庚娘求欢。庚娘托词说自己月事来了,王十八这才悻悻回去和自己妻子一起睡了。


才过一更天,就听到王十八夫妇在房间里大声吵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就听到王十八妻子说道:“你这样做,恐怕会遭天谴。”王十八打妻子,妻子呼喊道:“我就算是死也不愿意坐杀人强盗的妻子。”


王十八大怒,揪着妻子出门,就听到,咕咚的落水声,王十八大声喊道说自己妻子不小心落水身亡了。


没过多久,到金陵,王十八带着庚娘到家,登堂拜见婆婆。婆婆一看这不是自己之前的儿媳,十分惊讶。


王十八说道:“之前的媳妇儿不小心落水死了,这是刚娶的新媳妇儿。”回到房间之后,王十八又想侵犯庚娘。


庚娘笑着说道:“三十多岁的男子,难道还未经人事吗?少年人刚结婚行合卺之礼也得先喝一杯薄酒;你家如此富饶,一杯薄酒,应该不难吧。清醒着行合卺之礼,这成何体统?”


王十八大喜,斟满酒和庚娘对饮。庚娘拿着酒杯不停的劝酒。王十八慢慢喝醉,推辞说自己不能再喝。庚娘拿着大碗,魅惑的劝王十八继续喝。王十八不忍心拒绝,又接着喝。


王十八喝的酩酊大醉,脱衣服催促庚娘睡觉。
庚娘吹灭蜡烛,托词说自己去上厕所;走出房门,拿着刀返回,黑暗中用手索住王十八脖子,王十八还捏着庚娘欲行猥亵。


庚娘拿着刀向王十八脖子砍去,一刀砍去,竟然没砍死,王十八大叫着起身;庚娘又朝王十八脖子砍一刀,王十八这才死了。


婆婆好像听到什么声音,过来问什么事,庚娘把婆婆也杀了。


王十八的弟弟王十九也觉察到异样,赶过来,庚娘知道自己终究免不了一死,于是急忙自刎;刀太钝,没自杀成功,急忙打开窗户往外奔走。


王十九在后面一路追她,庚娘见前面有湖,跳湖自尽;王十九呼喊仆人入湖把庚娘救起,然而已经死了,人虽死却还是漂亮的就像还活着一样。


检查王十八的尸体,见到窗上有一封书信,打开一看,里面详细记述庚娘的冤屈。众人都认为庚娘是贞洁烈女,商量着大家筹钱把庚娘葬了。


第二天早上,聚集来看庚娘的有数千人;一看到庚娘的容貌,都跪下朝拜。才一天就筹集到一百两银子,把庚娘埋在南郊。有好事者给庚娘穿金戴玉,庚娘的陪葬品非常丰满。


最初,金大用落水之后,浮在一片木板上,这才活下来。天亮的时候,被一艘小船救了。这船是富翁尹老头专门用来拯救落水者的。


金大用苏醒之后。拜谢尹翁。尹翁十分优待金大用,挽留他住下来教自己孩子读书。金大用因为还不知道自己亲人的消息,要去调查,所以一直犹豫不决。


没过多久,尹翁实话实说道:“我们打捞上来一位老头和老婆婆。”金大用怀疑就是自己的父母,跑去一看,果然如此。


尹翁帮助金大用打好棺木,金大用痛哭不止,尹翁又说道:“我们还救上来一位落水的妇人,自己说金公子是她的丈夫。”


金大用擦干眼泪惊讶奔出,女子已经到了,然而并不是庚娘,乃是王十八妻子。女子看到金大用,大哭,请求金大用不要抛弃她。金大用说道:“我如今已经方寸大乱,哪里有空考虑儿女私情?”妇人更加难过。


尹翁细细问其中原委,高兴着说这是上天的报答,劝金大用收纳妇人做妻子。


金公子因为现在还是父母丧期,推辞了,说道:“而且我还要复仇,害怕妇孺家小拖累我。”


妇人说道:“就像郎君所说,假如庚娘还活着,难道你也会因为要报仇而在父母丧期远离庚娘吗?”


尹翁因为听妇人说话也是个好人,请求金大用暂且收留妇人,金大用这才答应。


埋葬父母的时候,妇人披麻戴孝哭泣不止,就像死了自己公公婆婆一样。


丧事处理好之后,金大用怀里藏着匕首,拿着碗,准备到扬州找王十八复仇。


妇人阻止金大用说道:“妾身唐氏,祖籍金陵,与王十八这强盗同乡,之前说自己是扬州人是骗你的。并且湖上的水盗大部分都是他同党,恐怕你是仇没报到,反而会惹祸。”


金大用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办。


忽然听到传闻说女子诛杀仇人之事,整条河上的人都知道了,姓名也很详细,正是庚娘做的。金大用听说这件事,大快人心,然而庚娘死了,金大用也十分难过,推辞唐氏说道:“还好你我尚且清清白白,家里又这样的贞洁烈女,我怎么忍心再娶啊?”


唐氏因为之前已经说好这件事,不肯放弃,愿意自己委身做妾。


适逢副总兵袁公,和尹翁是老朋友,袁公向西用兵,路过拜访尹翁;看到金大用,一见如故,十分爱惜金大用的才华,恭请金大用做自己的参谋。


没过多久,流寇造反,袁公因此立大功;金大用也因为出谋划策,做游击将军,回家。金大用,唐氏夫妇这才行合卺之礼。


过几天,带着妻子到金陵打算给庚娘扫墓。刚过镇江,打算上金山。船行中央,忽然看见一艘船经过,船上有一老婆婆和一少妇,少妇长得很像庚娘。


船走得很快,少妇也从船窗中偷看金大用,神情更加的像庚娘。


金大用惊疑之间,不敢追问,急忙呼喊道:“看群鸭儿飞上天了!”


少妇听到了,也呼喊道:“馋狗儿欲吃猫子腥呀!”


这句对白是金大用庚娘以前说的私房话。金大用大惊,把船倒回去靠近少妇的船,果然真的是庚娘。仆人扶着庚娘到金大用船上,二人相抱痛哭,都伤感于这段时间的经历。


唐氏用见正妻的礼数拜见庚娘。庚娘惊讶问到这是怎么回事,金大用这才告诉事情的始末。


庚娘拉着唐氏说道:“你我二人之前在船上一同住过几天,心下常常忘不了你,没想到你我因为王十八本来是仇人,如今竟成一家人。承蒙你帮助金大用处理好公公婆婆的丧事,本来是我应该先谢谢你,何必向我行此大礼?”


于是按照年龄排序,唐氏比庚娘年轻一岁,于是做妹妹。


之前,庚娘本来被埋葬了,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几年,忽然一人呼喊道:“庚娘,你丈夫没有死,尚且应当重逢团圆。”


庚娘于是如梦初醒。敲了敲,四面都是墙壁,这才领悟到已经死了,被埋了。只是觉得有点闷,也不觉得辛苦。


有两个游手好闲的少年人看到庚娘的陪葬品很是丰富,于是挖开坟墓,打开棺材,正准备搜刮一番,看到庚娘仍然活着,两人都吓了一跳。


庚娘害怕少年杀害自己,悲伤着说道:“幸好你们来了,才能让我重见天日。我头上的簪子,耳环,你们都拿去把。希望你把我卖做尼姑,也能卖点钱给你们,我也不会泄露此事。”


少年人点头说道:“娘子这样的贞洁烈女,神人都很钦佩。小人不过是太穷,没有生机,这才做这不仁之事。你不把我这件事泄露出去,就已经很幸运了,怎么敢把你卖做尼姑!”


庚娘说道:“这是我自己乐意的,跟你们没关系。”
有一盗贼说道:“镇江耿夫人,一人寡居,没有子女,如果看到娘子,必然大喜。”庚娘谢谢二位盗贼。自己拔下头上的朱钗,首饰,全部给盗贼,盗贼不敢接受;庚娘坚持给他们,俩盗贼这才磕头接受了。


庚娘于是坐马车到耿夫人家,托词说自己乘船遇到大风,迷路了。


耿夫人家中非常富裕,老寡妇一人独自生活,见到庚娘大喜,视如己出。适逢母子二人从金山回来,这才遇到金大用。


庚娘说了这段往事,金大用这才登船拜见岳母,耿夫人也把金大用当做自己女婿一般对待。邀请金大用,唐氏到自己家做客,住了几天才回去。后来也经常来看望耿夫人。



异史氏说道:“大变当前,屈从别人的淫威就能活下来,贞洁的人就死了。活下来的人把仇人恨得牙痒痒,死的人使活者挥泪悲伤,至于像庚娘这样谈笑不惊,手刃仇人,千古以来的大丈夫又有几人能比得上!谁说女子不如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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