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那些民国浙江省教育厅长们的如烟往事》（上篇）

《那些民国浙江省教育厅长们的如烟往事》（上）

文  | 黄瑞勇

江南向为富庶之地，鱼米之乡。加上重视教育，所以江、浙2省，自宋代开始就成为中国的人才高地。这2个省所出的一等一人物太多，无论政界、学界、商界还是艺界，都是群星灿烂，数不胜数。下面来说说民国时期那些浙江教育厅长们的如烟往事。

因为蒋中正的老家在浙江奉化，所以想在民国年间担任浙江教育厅长，本人必须都是大腕儿，否则根本镇不住。所以当我们去搜民国浙江教育厅长的名单，从名字上看：钱均夫、蒋梦麟、张道藩、许绍棣......乍一看并不太以为意。但是如果稍微扒一扒这些人的背景，一定会惊呼“哇，原来如此”。

我们按出生年龄来简单介绍一下这些教育厅长们。

钱均夫（1880-1969）

钱学森（左）和父亲钱均夫（右）

首先是钱均夫（1880-1969）。钱均夫是谁？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两弹一星元勋”钱学森之父。钱均夫本人也是顶级的文史专家，并且是五代十国之一的吴越国国王、太祖武肃王：钱镠（“镠”发音同“留”）第32代孙。钱均夫当年从求是书院（浙江大学的前身）肄业，然后和鲁迅、蒋百里、许寿裳等一起东渡日本。1904年，钱均夫考入东京高等师范学校（如今为筑波大学）。学成归来后，钱均夫曾2度出任江浙4大名牌中学（苏州中学、上海中学、扬州中学、杭州高级中学）之一的杭州高级中学（原浙江省立第1中学）校长。在杭州的时候，钱均夫和许多顶级人物，如经亨颐、李叔同（弘一法师）、夏丏尊、朱光潜......都是同事。在出任浙江省教育厅长之前，钱均夫也曾在北京的教育部任职多年。

鲁迅纪念章

钱均夫的亲家，就是刚才提过的蒋百里。他俩在求是书院是同窗。出身浙江海宁的蒋百里，曾于1901年在日本留学，和护国军领袖蔡锷是同学。梁启超是他俩的恩师。蒋百里很快转入陆军士官学校，后来又留学德国。回来后，蒋百里先后出任民国的2大军校之一、和黄埔军校齐名的“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校长和陆军大学校长。蒋百里也是国民党将领中首屈一指的兵学泰斗和军事论专家。

黄埔军校纪念章

当年钱均夫在北京教育部任职的时候，和蒋百里一家都住在东城锡拉胡同的四合院里。钱均夫和妻子章兰娟只有独子钱学森，而蒋百里和日本妻子佐藤屋子（后改中国名字：左梅），却有足足5个女儿。所以钱均夫一开始在征得蒋百里的同意后，将其三女儿：蒋英过继给自己，并改名叫“钱学英”。讨喜的是，青梅竹马的音乐家“钱学英”，和大她8岁的科学家钱学森，最终结成了夫妇。此处还要说明的，蒋英也是大才子金庸的表姐。

蒋百里

蒋英

没有钱均夫对儿子的谆谆教诲，绝不可能有后来被美国海军次长金布尔慨叹“能抵得上美军5个师”的钱学森。1935年钱学森出国留学，在轮船上的钱均夫依依不舍之际，终于把1张字条塞到儿子手里，然后再疾步走下舷梯。字条是这么写的：“人，生当有品：如哲、如仁、如义、如智、如忠、如悌、如教！吾儿此次西行，非其夙志，当青春然而归，灿烂然而返！乃父告之。”

钱学森与蒋英

解放后，钱均夫被聘为中央文史馆馆员。这是共和国给那些在人文领域有巨大影响力的老年知识分子们1种极高的社会荣誉。1969年，钱均夫先生在北京去世。当时钱学森因重任在外，未能陪伴在侧。钱老先生临终前，特别想见爱子一面，遗憾的是最终未能实现。

钱学森纪念章

钱氏家族，人才辈出。无论在江南还是中国，钱氏家族对社会的贡献无比巨大。比如我们耳熟能详的钱穆、钱伟长、钱钟书、钱三强、钱昌照、钱令希......拿钱均夫这一支脉来说，他的亲哥哥叫钱泽夫。钱泽夫的儿子叫钱学榘，而钱均夫的儿子叫钱学森。钱学榘和钱学森是堂兄弟，钱均夫对钱学榘这位侄子也特别钟爱。因为钱泽夫家道中落，作为叔叔的钱均夫，就负担起了钱学榘姐弟的学费。步堂哥钱学森后尘的钱学榘，也先后就读于上海交大和麻省理工航空系。兄弟俩同1所名校同1个系，传为美谈。2008年诺贝尔化学奖得主钱永健，就是钱学榘的儿子，也是钱学森的堂侄。

蒋梦麟（1886-1964）

蒋梦麟

讲完钱均夫，接下来是蒋梦麟（1886-1964）。蒋梦麟是谁？蒋梦麟曾担任多年的北大校长。目前被学术界抬得极高的“西南联大”，在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不久由北大、清华和南开共同组成。这3校联合之后，先抵长沙，后来再迁至昆明，直至抗战胜利后再回到北方。西南联大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开创了大师云集、气象万千的局面。西南联大如此成功，除了国难当头、人人奋发图强之外，和开明的校务管理有着极大的关系。西南联大，创立了公允的联席校务管理制度。凡大事，由北大校长蒋梦麟、清华校长梅贻琦和南开校长张伯苓共同做主。

蒋梦麟在北大校长任上，可圈可点，口碑相当不错。蒋梦麟是浙江余姚人，和虞世南、王阳明、黄宗羲、朱舜水是正宗老乡。当他少小离家之时，余姚尚隶属于绍兴地区而非宁波地区。所以北大建校120年来，重要的校长竟有3位出自绍兴：分别是曾任中华民国首任教育总长的蔡元培（绍兴市区）、蒋梦麟（余姚）和有着“中国的马尔萨斯”之誉的经济学家暨人口学家马寅初（嵊州）。

1920年3月14日，蒋梦麟（左一）与蔡元培、胡适、李大钊、在北京西山卧佛寺。

蔡元培诞生120周年邮票

蒋梦麟在少年时期，先是就读于绍兴的中西学堂（即绍兴1中的前身），然后去杭州入浙江高等学堂（由求是书院改名，后来变为浙大），最后又因为要学习新知识投靠上海的南洋公学（由盛宣怀创办，即今天的交通大学）。

1908年8月底，蒋梦麟持1张头等舱票，从上海启程去旧金山。他本科读的是伯克利加州大学。蒋梦麟以教育为主修，并辅修历史和哲学，最终毕业于伯克利教育学系。离开加州后，蒋梦麟横穿美国大陆，赴纽约入哥伦比亚大学读研。这时胡适也正好在哥大读书，2人都师从著名学者杜威。1917年蒋梦麟阔别了第2故乡：美利坚合众国，学成归来。浙江省教育厅长只是他职业生涯的中间1站。他的身份，还有国民政府第1任教育部长、行政院秘书长，以及北大历史上任职时间最长的校长。

胡适邮票

蒋梦麟的生命后期，感情生涯的不宁，也令他颇为神伤。1949年后随国民党转到台湾的蒋梦麟，以“中国农村复兴联合委员会”主任委员的身份，负责修建堪称今日台湾“山中西子湖”的石门水库。笔者几年前曾去过石门水库，的确是风光秀丽无比：“山光物态弄春晖，莫为轻阴便拟归。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可就在上世纪60年代修建石门水库如火如荼的当儿，蒋梦麟伉俪情深的妻子：陶曾榖撒手人寰。谁也料不到，蒋梦麟又匆娶光华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前身）校花、比自己小22岁的半老徐娘：徐贤乐为妻，连老友胡适苦劝都不能阻止。都说欢乐苦短。老夫少妻的蜜月尚未结束，双方即冲突不断，最后甚至发展到互相攻讦谩骂。没过多久，蒋梦麟也黯然离尘世而去。

不管如何，蒋梦麟曾是伟大的校长，也曾是对自身职业一直克勤恪守的官员。他的一生，也是传统中国出仕文人的典型代表。在此强烈推荐大家读一下蒋梦麟先生的精彩回忆录：《激荡的中国》，由九州出版社出版，语言洗练，很好地概括了他眼中的近现代中国史。